末日松茸:資本主義廢墟世界中的生活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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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價 500
內容簡介:
當地球進入「人類世」,資本主義搖搖欲墜,不穩定性已成生活常態,經濟再難有進步可能,自然又遭受嚴重破壞……
身處如此廢墟世界,人類該如何自處?又該何去何從?
——也許,這答案就藏在一朵蘑菇當中!
松茸,這個僅見於北半球的奇特菇蕈,是世上身價最高的蕈類之一。它藉由自身滋養樹木的能力,協助森林在受人類侵擾的地區猶能茁壯。而在日本,松茸之於文化及社會的意義,早已遠遠超越它的菇蕈身分,潛入歷史懷舊雅趣以及建構人際網路的領域。儘管如此珍罕價昂,松茸卻完全無法由人工栽植——它在林中現蹤與否,全憑機緣與巧合。
在橫跨日本東京與京都、美國奧勒岡州、中國雲南,以及芬蘭拉普蘭地區的田野調查中,加州大學人類學教授Anna Lowenhaupt Tsing藉由尋溯一條微小、罕為人知的商品供應鏈,從經濟活動、生態科學和人類學三個面向,追蹤松茸如何在美國廢棄的工業林地悄悄破土而出,經遁入山林尋求自由的瑤族、苗族與東南亞裔尋菇人採集,再由買手憑藉技巧購入,之後累積層層價值「轉譯」進入日本,經中間人穿針引線,化身為帶有強烈象徵意涵的饋贈物件,在成為桌上珍饈前傳達贈禮者不言說的訊息。
松茸在濃縮如此奇特的跨地理、跨文化轉譯過程之際,也投映出一個更宏觀的提問——在邁進「人類世」的此刻,不強調發展與進步的資本主義會是什麼模樣? 人類是否能與各物種保有互不和諧、但又無須掠奪的和平共存?
《末日松茸》以嶄新且深刻的方式,呈現一位人類學者對於社會和生態的原創觀點,見解透徹而犀利,同時串聯起各個互異卻又相通的領域,引人思索人類在經濟不穩定且環境惡劣的末世環境裡,如何打破固有的本我意識,與其他國族、文化、甚至物種等「他者」共生共榮,以及我們苦苦追求的「進步」意義究竟為何,是否仍有可為……
得獎記錄
‧ 人文人類學協會(SHA) - 維克多?透納獎-民族誌類書寫 年度得主
Winner of the 2016 Victor Turner Prize in Ethnographic Writing, Society for Humanistic Anthropology
‧ 文化人類學協會(SCA) - 葛雷格里?貝特森獎 得主
Winner of the 2016 Gregory Bateson Prize, The Society for Cultural Anthropology
‧ 柯克斯書評 非虛構寫作 商業經濟類 年度最佳好書
One of Kirkus Reviews Best Nonfiction Books of 2015 in Business and Economics
‧ 柯克斯書評 非虛構寫作 科普類 年度最佳好書
One of Kirkus Reviews Best Nonfiction Books of 2015 in Science
‧ 美國《Flavorwire》評選 年度最佳大學出版品
One of Flavorwire’s 10 Best Books by Academic Publishers in 2015
‧ 英國《泰晤士高等教育》Times Higher Education 年度最佳好書
One of Times Higher Education’s Best Books of 2015
國際書評推薦
‧「作者織就出一部風格大膽的敘事之作。她對於人類文化交叉影響,以及大自然復原力的細膩闡述,展現了對於人類現代性及『進步』究竟為何的全新觀點。」——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獨特觀點與細膩觀察在書中隨處迸發、閃現。從香氣四溢的松茸的全球商品交易鏈,帶引出作者高度原創的人種誌研究。頁頁引人入勝,書中關於採集及銷售這個野生蕈菇的故事,成為一扇窺探當代人類生活景貌的觀景明窗。」——Kirkus書評
‧「如果人類必須在資本主義廢墟、也就是有些人稱為『人類世』的時代當中求生,那麼,我們就需要一個例子,從中窺見經濟、文化、生態以及生存策略彼此之間,能形成何等出乎意料的糾結與連繫。在本書中,作者藉非比尋常的全球化的松茸,提出了美妙非凡的實例。」——法國哲學家、人類學家、社會學家 布魯諾?拉圖爾 (Bruno Latour)
‧「本書選用松茸做為透鏡,檢視當代的環境歷史,全球商品生產供應,以及科學。伴之以韻味十足的生動散文體,尖銳而透徹的智識,和獨特創意及原創性,作者藉嶄新而深刻的方式,串聯起各個迥異主題,橫跨數種領域。本書注定成為經典之作。」——耶魯大學社會生態學、人類學教授 麥可R. 多夫(Michael R. Dove)
‧「科學家和藝術家深知,對於一個龐大主題的掌握之道,通常在於近距離觀察該主題的細小面向,進而從中揭露全貌。我們從雀鳥的嘴喙形狀得以見到整體的演化。於是,透過對松茸這個迷人蕈菇的近距離觀察,作者探討生態危機如何發生,又為何持續。她以透徹分析批判過度粗略的簡化論;而對於人類處境現況,她則以思考理性和人性行為的可能,取代恐慌的反應。在一個急迫且凶猛的遭遇可能蓋過人類理智的處境下,她提供了世人一種真切的深思方法。」——作家 娥蘇拉?勒瑰恩 (Ursula K. Le Guin)
序跋:
秋季香韻
當你的世界開始分崩離析,你會做什麼?我會去散步;若是幸運,我會發現蘑菇。蘑菇能把我拉回自身五感上,不單因為它們與花一樣色彩繽紛,散發香氣,更因為它們的突然現身提醒了我,光是能在這裡偶遇,就是一份幸運。於是我了然於心,儘管置身在不確定的恐懼裡,依然有樂趣可尋。
恐懼當然存在,而且不只之於我。世界的氣候正在失控,工業進步對地球生靈的影響比上一世紀的世人所想像的還嚴峻。經濟成長不再是發展或樂觀的源泉;我們的任何工作都可能隨著下一次經濟危機而消失。我擔憂的也不只是新災難爆發,我發現,自己還因為缺少故事架構,無從辨認我們正往哪裡走,又為何而去。在過去,不穩定(Precarity)似乎只是倒楣人的命運;但如今所有人的生活卻都這般岌岌可危,哪怕目前我們的荷包還算豐滿。二十世紀中葉北半球的詩人與哲學家們曾因過度安穩而自覺受囚於籠,但現今的我們相較之下,無論位處南、北半球,則是都同樣面臨著無邊的困頓。
本書講述的是我與蘑菇的漫遊歷程,並在其中探索前途未卜以及不穩定的狀態,或說,缺乏穩定前景的未來生活。我讀過一篇文章,有關蘇聯在西元一九九一年解體時,上千位突然被剝奪國家保障的西伯利亞人跑進森林去採蘑菇。那些雖不是我追逐的蘑菇,卻能證明我的觀點:當我們以為在這受控制的世界裡已一敗塗地,蘑菇自由狂放的生命力卻是一份禮物,也是一條指引。
雖然我無法請你大啖蘑菇,仍希望你跟隨我的腳步,一同品嚐序言開頭裡日本詩讚頌的「秋季香韻」。那氣味來自松茸,一種香氣濃郁、在日本備受重視的野地蕈類。松茸是大眾鍾情的秋天印記,它的氣味喚來因夏日澎湃富饒不再的惆悵,也呼引出秋天敏銳高張的感性。這種感性,在全球即將告別進步富饒的盛夏之際是有必要的,而秋季香韻則引領我走入另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尋常生活。這本書無意批判那些曾為二十世紀營造過穩定遠景的現代化夢想及發展。在我之前,已有許多分析師剖析過那些夢想。相反地,我想在不靠架構、不靠那曾讓世人集體以為自己知道何去何從的舊有框架下,盡力解決一種想像上的生活挑戰。如果我們願意敞開自我,認識蘑菇族群的魅力,松茸將能振發我們的好奇心,而我認為好奇心可說是這不穩定的時代裡,要想集體存活所須的第一要件。
一本前衛的手冊對我們當前的挑戰有這樣的描述:
許多人故意無視的幽靈,其實是一樁很單純的事實—這世界將無法被「拯救」……如果我們不認為會贏得什麼全球革命性的未來,就更必須活在當下(事實上我們一向不得不如此)。
據說,一九四五年原子彈摧毀廣島後,在一片炸毀的地景中最先復甦的生物就是松茸。
支配原子是人類控制自然這春秋大夢的最顛峰,卻也是該夢想覆滅的開端。廣島的原子彈造成許多巨變。突然間,我們意識到人類有能力破壞地球的可居性,無論是無心插柳,還是刻意為之。這份認知在我們目睹污染、大規模滅絕與氣候變化後更是清晰。現存的不穩定感中有一半與地球的命運有關: 我們能承受何種程度的人為干擾?撇開可續性不論,我們又還有多少能力,能留下適宜居住的環境給後代子孫?
廣島的原子彈也點燃了另一部分的不穩定感,燎燒出戰後出人意表的發展矛盾。二戰後,以美國炸彈為後盾的現代化願景似乎亮晃、璀璨。每個人都從中獲益,未來的方向清楚可辨;但現今還是如此嗎?一方面,遊走世界時,所到之處無不被戰後發展活動建構的全球政治經濟觸及;另一方面,即便發展仍有指望,我們似乎也已喪失了適切的方法。現代化的目的本應是為世界—無論共產主義或資本主義—提供足夠就業機會,而且不是隨便將就的工作,而是享有穩定工資與福利的「標準就業」(standard employment)。這種工作如今相當稀缺;大多數人仰賴的是不規律的生計。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諷刺是,人人仰賴資本主義的鼻息,但幾乎無人從事我們以往所謂的「正規工作」。
與不穩定共存需要的不是只怪罪那些讓我們落此下場的人(雖然那樣看似有幫助,而且我也不反對)。我們可能得環顧四周,觀察這個奇異新世界,可能得拓展想像力,以便掌握它的輪廓。而此時就是蘑菇幫得上忙的地方。在受轟炸的地表上伸展的松茸,有助我們去探索這片已成為我們共同家園的廢墟。
松茸是一種生長在受人類干擾森林裡的野生蕈類。它們就像老鼠、浣熊與蟑螂,能吞忍人類造成的一些環境失調。但松茸不是害蟲,而是價值不菲的珍饈—至少在日本,價位有時高到堪稱地表最具價值的蕈類。松茸因為具備滋養樹木的能力,還能幫助險惡環境裡的林木成長。跟隨松茸,我們就能找到在失調環境裡共存的契機。這並不是進一步破壞的藉口,但松茸確實為我們揭示了合作生存之道。
松茸也照出全球政治經濟的裂痕。過去三十年間,松茸成了全球商品,森林採集的規模橫跨整個北半球,並且要趁新鮮運往日本。許多松茸採集者都是流離失所、公民權被剝奪的文化弱勢者。好比說,在美國太平洋西北地區,大多數貿易松茸採集者是來自寮國與柬埔寨的難民。由於松茸價格高昂,因此無論是採自何處,都對生計極有貢獻,甚至能促進文化振興。
然而,松茸貿易與二十世紀的發展夢想卻是幾乎沾不上邊。與我對談過的大多數松茸採集者傾訴的都是無處安身與離散失落的故事。對缺乏其他謀生手段的人來說,貿易採集已經比一般謀生方式來得好。但這到底是何種經濟模式?蘑菇採集者屬於自營,沒有公司雇用,既無工資亦乏福利,只能販售他們私自摘取的蘑菇。有些年甚至無蘑菇收成,採集者只能坐吃山空。野生菇類的商業採集是生計不穩、安全感匱乏的真實寫照。
這本書透過追蹤松茸的貿易與生態,講述生計不穩與環境不定的故事。無論何種情況,我發現自己都被零碎區塊包圍,也就是一種以糾纏的生活方式形成的結局開放的聚合,每推前一步便朝時間韻律與空間軌跡開展的嵌合體。我認為,我們唯有先理解眼前的不穩定屬於全球現象,才能理解當今世界的處境。一旦當局繼續以成長為先決條件作分析,那麼就算時空的異質性(heterogeneity)在一般參與者與觀察家眼中都顯而易見,專家們也依然置若罔聞。然而,異質性理論仍處於萌芽階段。要察覺與我們現況相關、零碎的不可預測性,就需要重啟想像。這本書的重點,便是要借蕈菇之力催化這一切。
關於貿易:當代貿易只能在資本主義的框架及可能性當中運作。不過,二十世紀資本主義的學者跟隨著馬克思的理論,內化了這種進程,只看得到當下強大的潮流,而忽略了其他。這本書想告訴大家,如何藉著密切關注這不穩定的世界,再加上對財富累積的方式提出質疑,繼而能在研究資本主義的同時,也避免採納它逐漸崩壞的假設。不強調發展進步的資本主義究竟是何模樣?它看來可能東拼西湊:財富集中之所以有可能,是因為非計畫區塊產出的價值都已被資本據為己有。
關於生態:對人文主義者來說,人類優勢的進步假設強化了視自然為反現代性浪漫空間的觀點。但在二十世紀科學家眼中,進步也不自覺影響著地景研究的領域。關於擴張的假設悄然進入了族群生物學。如今,生態學藉著引入跨族群互動與干擾歷史等新發展,總算能提出有別過往的看法。在這期待漸次落空的時代下,我想尋找一種以變動為本的生態學,許多物種能既不和諧又無需爭奪地共存。
我不願簡化經濟學或生態學的任一方,再說,經濟與環境之間有一條重要且值得提出的關連:那就是在人類財富集中的歷史裡,人類與非人類雙方都被化約成了可投資資源。這種歷史故事一直鼓勵投資人以異化(alienation)滲透人及物品,也就是使之具備獨立存在的能力,彷彿其他生存上的糾纏再也無關緊要。透過異化,人與物品變成了可移動資產;它們在去除距離的運輸技術下被挪出原有的生活,然後再與其他世界或任一處的資產交換。這種觀點不同於把資產視為生活內涵一部分的看法—例如攝取食物與被食用。在那種情況下,多重物種的生存空間仍然不變,但異化卻消除了生存空間的相互糾纏牽連。異化的夢想鼓吹了地景的現代化,只讓某種獨立資產一支獨秀,其餘的則淪為野草或廢料。此時此刻,去關注生存空間的糾纏似乎成效不佳,或許也過了時。當單獨資產無法再生產,那塊空間便遭廢棄。木材砍光了,石油挖空了,土壤無法再孕育農作物。對資產的搜刮又會從他處開始。於是,簡化過的異化導致廢墟、一塊資產生產荒廢的空間。
這種廢墟如今遍布全球地景,然而,這些地方儘管被宣告死亡,卻仍不乏生命力,廢棄的資產野地有時仍充斥著新的多元物種與多文化生命。在全球不穩定狀態下,我們除了在這廢墟中尋找生機之外,別無選擇。
我們的第一步是找回好奇心。去除過簡發展敘事的阻礙,零碎區塊裡的糾纏與律動都等著我們去探索,而松茸正是起點:無論我學到多少,它們總能讓我驚喜連連。
這不是一本關於日本的書,但您往下讀之前需要先對日本的松茸有所了解。序言開頭那首十八世紀的詩歌,正是松茸在日本文字記錄的首次露臉。當時,松茸已因獨特香氣而被視作對秋季的禮讚。由於奈良與京都人經常砍伐山林,以取得木材興建佛寺,並做為鍛鐵燃料,松茸因而在該區域普遍起來。確實可說是人為干擾讓日本松茸得以興盛,因為它最常見的寄主林木乃是日本赤松,而赤松成長靠的是陽光,以及因森林砍伐形成的礦質土。當日本森林不再受人類擾亂,重新茂盛之後,闊葉林木又遮蔽了赤松,阻止它們再抽芽。
隨著森林砍伐,赤松長遍全日本,被圍簇於蕨類中的松茸也躋身成為珍貴的賜禮,貴族們因此口福不淺。到了江戶時期,就連富裕的平民,例如城中商賈,也能品嚐到松茸美味。代表秋天的松茸加入了四季慶典的行列。秋季出遊採菇就像春季攜伴賞櫻,松茸也成為詩歌吟詠的熱門主題。
一如諸多日本自然詩中,富有季節感的指涉物總能營造氛圍。除了鹿鳴或豐收月等原有秋色符號,松茸也名列於此。深秋幽微的孤獨感受、懷舊的心情,沾染了些許初冬的荒寒之意,上述詩作便寫出這種氣氛。松茸是屬於貴族的享樂,是得天獨厚的象徵,是得以生活在大自然巧妙中、且追求精緻品味的幸福。也因此,當農人刻意「栽種」松茸(這意思是,當沒有野生松茸可摘時,農人會巧妙地把松茸塞入土中)供貴族出遊摘採,並無人反對。松茸遂成為完美的季節元素,不只在詩歌裡廣受稱道,也在從茶道至戲劇等所有藝術裡大放光彩。
日本在江戶時期終結後迎來明治維新,以及快速的現代化。迅速進行的森林砍伐使得赤松與松茸生長益發容易。在京都地區,松茸成了「蕈類」的總稱,在二十世紀初期更是普遍。然而到了西元一九五○年代中期,情況開始有變。小農們的鄉間林地被夷平,改為林木種植場,為城郊發展鋪路,有的林業地直接遭遷居城市的農人棄置。石化燃料取代了木柴和木炭;農民不再利用剩餘林地空間,這些地方於是長成濃密的闊葉雜林。曾被松茸覆蓋的山坡如今過於幽暗,不利松樹生長。遮蔭過多的松樹也被有害的線蟲侵襲致死。到了一九七○年代中期,松茸在全日本已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