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現了一個好小說家對所生長之地最自然(愛憎情仇全不隱藏揀擇)因而最深刻的書寫,我妒羨極了,反覆慢讀如同品嘗珍稀的吃食不捨得終須吃盡它,「這一日我多麼愛這個世界,我忠誠的過完它,沒有二心。」這樣的經驗,不多了。
原來俊頴始終不放棄寫叫他不安甚至厭憎的城市/職場,是如引文的隱喻「我想像自己在兩者間走鋼索,我譯成自己的文字,這樣我就好像腳底長出吸盤,有所黏附有所依恃。」
真是一名有勇氣負責任的小說家,寫其所愛,也要能寫所不愛,寫其所長,亦不避其所短。
他是如此忠誠的過完它,沒有二心。──朱天心
在當代生活的篇章裡,各類人與故事較諸以往作品還要更多,觸及房地產業,股市金融,政治以及中年情慾、E化世界等領域。相對於斗鎮各故事加總呈現了時間與生命的記憶……我讀關於現代生活的篇章,感覺苛薄、殘忍、瘟疫氣息,用你的詞來講,是沒有福音的,然而,關於斗鎮的書寫,相對則充滿春風、香氣,連人物對白也溫暖有韻。──賴香吟
斗鎮的部分對我是過去完成式,那裡潛藏著我的血親、家鄉、生命初階的至親與美好(鬼影?),但我一開始就警戒著不要陷入一味地對古老「黃金時代」的耽溺。當下進行的這一國的參照係數,小我的我不正是身在其中嗎?臥底者許多時候也如同京戲舞台上擺放撿拾道具的人,豈能完全置身事外?既然是臥底者,就不可能是處在中心那享受優勢、既得利益的舒適位子,也就會討人厭的不安於既定的成文規則吧。我被規範常軌之外的所吸引,那些破碎的、凡俗的光與熱,我更想看出其中的每一差異,明白他們的損傷與屈辱,至於我們在規範內外的有所得與滿足,各自承擔吧。──林俊頴
書中交叉兩線主軸,現代的與斗鎮的。「我」是建設公司的行銷人員,跟著老闆看地,找地主關係,想建案型態,寫廣告文案,做業務銷售,看盡城市最豪奢與最微賤的角落,想遍了最親和卻最可怕的謊言,為了和所有人一樣當個努力掙錢的工蟻──直到房子倒塌了,有人被壓死,自欺欺人的世界崩毀──我到處找尋存在的痕跡、轉而成為追尋記錄已死之人生前訊息的「史家」。因此有「毛斷」(Modern)阿姑與其家族的、甚至整個斗鎮的滄桑傳奇,毛斷阿姑與陳嘉哉「浮浪曠」革命者的浪漫愛情,毛斷阿姑與西洋傳教士之弟馬太的異文化接觸;還有萌少女僅存於網路上的心情身世,台北圍城蔓越莓人形狀種種,及股票族與荒唐消耗的金錢遊戲等。
在每一日的灰燼裡,我們若回收場工人翻揀神蹟。
我沒有猶豫停下腳步或回頭,直直往前走,拖著我所見過、愛過的世界,希望能發現、到達另外一個世界。
我們還記得盛年時那些狂放的夢嗎?時間以高壓電流之姿加速向前,燒得我們皮焦肉綻。
有一日,少年將會瞭解伊是東螺溪孕育出的女子,伊的血內有溪水的柔韌,伊的掌紋就是溪道逃竄的象徵,流一世的溪水等於一日的天光。
作者簡介:
林俊頴
一九六○年生,彰化人。政治大學中文系畢業,紐約市立大學Queens College大眾傳播碩士。曾任職報社、電視台、廣告公司。著有小說集《鏡花園》、《善女人》、《玫瑰阿修羅》、《大暑》、《是誰在唱歌》、《焚燒創世紀》、《夏夜微笑》等,散文集《日出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