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班牙文學世界最偉大的作家,最冒險犯難的逃亡人生。
★ 哥倫比亞國家詩獎得主傑米.曼瑞奇,構築塞萬提斯精彩的歷險旅程。
《唐吉訶德》已問世四百餘年,被譽為西方文學史上的第一部現代小說,同時也是世界文學的瑰寶之一,即使有人戲謔經典小說就是「人人都知道,卻很少有人讀的書」,但唐吉訶德的故事形象人人皆曉,塞萬提斯寫出小說《唐吉訶德》第一部後,受到讀者的瘋狂喜愛,甚至到了有人出版偽書《唐吉訶德》第二部的程度。而塞萬提斯本人的生平同樣富戲劇性,《逃亡:他寫下唐吉訶德》正是以《唐吉訶德》真本與偽作發生的故事為背景,勾勒出塞萬提斯精采而又扣人心弦的一生。
在這個密閉的小地方,任何階級差異都已不存在,
一個人不提在外面世界是什麼;
貴族、主教和紳士都沒什麼差別,不久後都會跟野獸一樣掙扎求生。
傑米.曼瑞奇對時代氛圍的描繪生動,角色心理刻畫細膩,強大的劇情張力使得塞萬提斯的一生更顯得迷人。故事從米格爾.德.塞萬提斯在酒館誤殺了官員開始,為了躲開通緝保住他的右手,他不得不著女裝,帶著向好友路易斯借來的盤纏逃離馬德里。
我的父母不可能籌到買我和弟弟自由的錢,也許連一個人的贖金也籌不到。
我一手殘廢,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我會成為馬祕家的僕人嗎?
和弟弟輾轉來到義大利後,米格爾在戰爭中失去左手,由於曾經為國爭光,過去的罪名也就不算數了。不料,返國時他們的船在途中被劫持,由於湊不出贖金,他們被迫在阿爾及爾停留了五年。好不容易回國後,米格爾求職卻四處碰壁,只好每天穿著邋遢在酒館裡寫詩鬼混。當米格爾運氣終於好轉,獲得為無敵艦隊收稅的職位時,卻不幸因稅金出了問題而鎯鐺入獄。出獄後他回到馬德里致力於寫作,完成了《唐吉訶德》第一部。《唐吉訶德》問世後,受歡迎的程度到甚至出現偽造的第二部。後來米格爾雖然在距離推出小說第一部的十年後,才出版了第二部,但他超越了自己,也在死前確定自己圓了作家夢。
本書除了塞萬提斯,還有兩個敘事者:塞萬提斯年輕時的貴族好友路易斯、路易斯的屬下帕斯庫爾(Pascual)。
路易斯與米格爾原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雖然路易斯視出身低微的米格爾為知音,但暗地裡也對米格爾的才華心懷妒意。當路易斯介紹他的表妹瑪席蒂(也是他的準未婚妻)給米格爾時,米格爾卻和瑪席蒂一見鍾情,得知遭受背叛後路易斯怒不可遏,決定進行報復。首先他匿名散播米格爾姊姊未婚生女的醜聞,然後又設下陷阱使米格爾在酒館與人衝突時誤殺了官員,米格爾因而畏罪逃亡他鄉。
小說中的另一個敘事者——帕斯庫爾 則是出身於沒落貴族,為了討好路易斯,時常向他報告米格爾的動向。帕斯庫爾發現路易斯在歷經與瑪席蒂的婚姻失和、失去摯愛的兒子後,對米格爾強烈的恨意已使他邁向瘋狂。在路易斯死後,帕斯庫爾終於道出《唐吉訶德》第二部份偽作的秘辛……。
作者簡介:
傑米‧曼瑞奇Jaime Manrique
哥倫比亞裔美國作家,第一本詩集贏得哥倫比亞國家詩獎,現擔任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創作學教授。由於出身貧寒,兼且是當地望族的私生子,邊緣人身份迫使他必須努力爭取他人的認可,這一點在他到美國,甚至出櫃後仍沒改變。1967年隨母親到了美國,取得大學學位,自此開始正視自己的性向問題,歷經壓抑和恐懼,他到了三十歲左右才真正認同自己的同志身份。
剛出道時,他的作品幾乎都只在哥倫比亞出版和受到注意,這個時期的代表作是回憶錄《非凡基佬:阿里納斯、普伊格、羅卡與我》(Eminent Maricones: Arenas, Puig, Lorca, and Me),主軸是年輕時的回憶,還有古巴作家阿里納斯(Reinaldo Arenas)、阿根廷作家普伊格(Manuel Puig)、西班牙詩人羅卡(Federico Garcia Lorca)等人對他的影響。第一部讓他引起國際注目的作品則是同志小說《曼哈頓的拉丁月亮》(Latin Moon in Manhattan),這本書也使他成為最具代表性的拉美同志小說家。
為了尋找男同性戀者的尊嚴,曼瑞奇的人生坎坷艱辛,所幸他在閱讀中找到避風港與信仰,因而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曼瑞奇希望他的作品能對任何夢想有能力對抗擋路風車的人——不論是同性戀者或異性戀者——有所啟發。
作者網站:http://www.jaimemanrique.com/
譯者簡介:
允韜
國立台灣大學歷史系學士、考古人類學系碩士、美國哈佛大學人類學系及藝術史系博士班肄業、威斯康辛大學中文系博士班肄業。現從事自由翻譯。
譯有:《艾倫的故事》(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等書。第一章 逃犯 一五六九
記得幼年在塞維爾時,橘樹常年開花,沖淡了玫瑰花床和樹下所埋死屍的臭味。塞維爾人認為最嬌豔芬芳的玫瑰花和最甘甜的橘子都是以努比亞奴隸的血肉之軀為肥料長出來的。
黎明時分,瓜達爾基維爾河上舟楫往來,一片喧嚷。這些駁船、小帆船和輕舟將商品運到開往西印度群島的大船上,像工蟻一般填飽女王蜂的肚子。
橄欖色的大河激起我旅行的念頭,渴望去看看伊比利半島以外的世界。瓜達爾基維爾河向東通往地中海,向西通往大西洋和去新世界的中途站加那利群島。塞維爾人一旦成為水手往往終生都是水手,人稱「被大海所吞噬」。
貨船船隊每年航向哥倫布所發現的新世界兩次,由大帆船護航,預防英國海盜船和私掠船的襲擊,其出航乃一大盛事。貨船滿載在岸上歡唱驪歌塞維爾人的期望。如果這些冒險西航的水手運氣好,船由西印度群島榮歸時便會滿載黃金。
每當我觀望大牛車馳往皇宮時,便感到情感澎湃想像力飛馳,眼睛睜得大大的。牛車上的大箱子也不蓋蓋子,裡面裝滿閃閃發光的翡翠珍珠,金條銀條更使人目為之眩。輕便貨車載運的則是成包的菸草以及歐洲人聞所未聞動物的皮毛、香料、椰子、可可豆、糖、靛青和洋紅的染料。即使船已經回來好幾個星期,我仍對這樣的景象如痴如醉,也很想去新西班牙(編註:Nueva Espana,一五一九到一八二一年西班牙管理北美洲和菲律賓的一個殖民地總督轄區,首府位於墨西哥城)和祕魯看看。
塞維爾市中心的建築物很密集,跑在圓石子路上,張開雙臂便可碰到路兩旁房屋的牆壁。在這些街道上可以接觸到異國的習俗、服裝、宗教、迷信、食物、氣味和聲音,商人把白色、黑色和棕色的奴隸由非洲、阿拉伯國家和新世界運來塞維爾,這些奴隸的出生地名稱莫三比克、多明尼加、尼日和他們的相貌都充滿異國情調。這麼多不可懂、來源又不明的語言聽來使我頭暈目眩。它們說的是什麼故事?我漏了些什麼?我有沒有機會學上幾種和去看看使用這些語言的地方?
我好像生活在未來,在一個與西班牙別處都不相干的城市。世界各地的壞人都來塞維爾一顯身手,其中有假傳教士和偽學者、各種各樣的騙子、小偷、偽造文書的人、吞劍的人、賭徒、受人僱用的刺客、傭兵、謀殺犯、娼妓、以汙辱美麗貞潔少女為業的浪子、吉普塞人、算命仙、吞火的人、傀儡戲子、惡棍、貪圖逸樂的人和弄蛇人。塞維爾的生活既危險又精彩,像鬥牛一樣興奮又血腥。贏錢的賭徒就像鬥牛士和著名的戰爭英雄一樣受人尊敬,阿摩有一次在賭博中輸了不是他自己的整整一隊大帆船,卻常有孩子們說長大後想成為和他一樣的賭徒。
我屬於塞維爾。塞城乃為詩歌而建,而我想成為它的詩人。
每天最熱的時候,塞維爾人都待在家裡不出來,直到夜間晚風由地中海溯瓜達爾基維爾河吹過,城裡涼下來幾度,才出來走動。這時塞維爾這個大舞臺好像揚了幕,上演奇妙的人生戲劇。直到現在我似乎還聽見由廣場四處傳來敲擊響板的響聲,提醒我昂首闊步,要像孔雀開屏一樣高傲和優雅。市民由家裡跑出來,到各個廣場上去歌唱,跳教會所禁止的淫蕩莎拉本舞(編註:zarabandas,佛朗明哥舞的一種)。火炬照亮了廣場,老老少少的妖豔舞女輕佻地扭動臀部,狂敲響板勾引男人,把男人的骨髓吸食到沒了命。
舞女的聲色使人夢想到肉身無盡的歡樂,其手部的動作更敘說難解的語言,引誘觀眾撫摩其紅通通的臉頰。舞男高高躍起,在空中旋轉幾次,好像要把在體內啃噬他們的魔鬼驅走;在半空中一半像人一半像鳥,看上去更是精彩。由午夜一直到天明,激情的男子唱小夜曲追求美麗的少女;而後往往又發生爭吵,隔天清晨常有不幸戀人陳屍在情人的陽臺下,滿身凝血。
塞維爾有許多男巫和女巫。一個人千萬不可得罪一個女人,因為女人不論是貴婦還是村婦、已婚還是未婚、年老或是年輕、美還是醜、基督教徒還是摩爾人、奴隸還是自由人,都可能有邪惡的力量。女巫可以讓家中的玫瑰十二月開花,可以撮合或破壞婚姻,可以讓新郎在婚禮前夕自縊身亡或消失,可以讓孕婦生下一窩小狗。
得罪女巫的不幸男子會變成驢子。某些丈夫和情人消失之後,往往就有新的驢子出現;而女主人則欣然讓驢子載運重物。常可看見失去丈夫的女人在城裡走來走去,一看到驢子便用丈夫的名字試著叫喚。如果有一隻驢子回應,她便跪倒在地,劃十字架感謝神讓她找到丈夫。如果她想把丈夫要回來,便得出錢把這頭驢子買下帶回家中,以餘生設法解除妖術;她也可能就讓丈夫保持是隻驢子,據說塞維爾有些最快樂的婚姻是女人和驢子間的婚姻。
宗教裁判所在公共廣場鞭打誇口與驢子情人尋歡作樂的女人。女人的邪慾淫聲一直傳到山中偏遠的村落,以致村中的野驢也發出羨慕的叫聲。吉普賽人喜歡帶著那些回應婦人急切呼喚的驢子走來走去,如果有隻驢子獸慾大發想侵犯呼叫牠的年輕女子,或是有隻驢子想踢自稱牠是自己丈夫的老女人,或是有隻驢子把擁抱牠的醜女甩開然後快快跑走,這些都表示女人找到了自己的丈夫。每當有個塞維爾的男人自鳴得意,別人便提醒他:「記住,今天你是個人,明天也許你就是隻驢子。」
塞維爾人在復活節前一週為自己一年中所犯下的罪過懺悔,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齋戒和膝行到大教堂去望彌撒。但是塞維爾大教堂的氣氛並不沉悶,反而燈火輝煌。招搖陳設的黃金珠寶在油燈蠟燭和透過彩色玻璃進來的彩虹光線下閃閃發光。這是一個信眾前往欣賞壯麗世面的地方,而不是一棟供人贖罪的建築。我年輕的時候,認為天主在這樣的地方更聽得進去我們的祈禱,大家在此體會希望、歡樂和美,也是天主和我們所立盟約的一部分。那個時候,每當我走出塞維爾大教堂,心中便有滿足之感,好像剛吃完一碗西班牙海鮮燉飯;還喝了一杯酒。
那時候我常陪母親去上教堂,它給我們的歡樂,是我們母子二人之間的一個祕密,家裡面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我家的房子昏暗骯髒,二手貨的陳設破舊不堪,每個房間的天花板都漏水,去大教堂給我們一點喘息的機會。大教堂華貴的大祭壇似乎可以暫時減輕父親的貧困帶給母親的痛苦。她最愛音樂,雖然父親在家有時也彈比維拉琴,但是怎麼也不能使她高興,只有在大教堂她才能享受音樂。古鋼琴和小豎琴的聲音能使她容光煥發,眼睛為之一亮。唱歌能使她快樂;她雖未受過聲樂的訓練,可是聲音清亮,也可以唱上高音。父親去哥多華造訪親戚的時候,她常一面在廚房忙家務事一面唱情歌,平常只有那時我才能聽到她唱歌。但她在教堂引吭高歌時,其放縱與狂喜是我在有人唱佛朗明哥舞曲時才聽得到的。
由教堂出來之後,她總是挽著我的臂,和我一起沿瓜達爾基維爾河岸漫步回家,有時也會停下來注視外國來的船舶和巨大的無敵艦隊大帆船,有一天晚上,她握著我的手哀求我:「米格爾,不要待在西班牙。走得遠遠地去賺錢。兒子,你在西印度群島會有光明的前途。」
她雖沒有提到父親的名字,但我知道她是在催我去尋找一個與父親的人生完全不同的人生。由於我和父親一樣是個喜歡夢想、不切實際的人,她怕我將來也和他一樣一事無成。母親已經看出我是塞萬提斯家另一個不切實際的男人,怕我會和罪犯鬼混,經常向親友開口借錢,不懂如何養家活口。如果我任想像力馳騁,瓜達爾基維爾河的巨流最後便會把我指引到西面的印度群島,或東面的義大利,或南面酷熱的非洲,或越過君士坦丁堡到東方去,到壯麗而又神祕的阿拉伯,甚至寓言裡面所說的中國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