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美是一個多重身份的人。她是一個導演,一個小說作家,畫家。她也是母親,妻子。她是一個城市人,也是一個森林人。這都使這一本森林紀事變得非常與眾不同。
裴在美剛剛也說了,人生是有斷代的。她有這種心態其實是滿好的。她可以斷然離去,重新開始一個生活。即使這本書只是反射了一個生活斷代,但在這本書裡,也可以看到她過往的生活歷歷如繪,繼續在她的斷代生活當中產生不同的化學變化。
她雖然住在森林當中,她怎麼拼命的在談電影,讀詩,讀小說,這跟她自己作為一個小說家的身份相互呼應。我也可以看到她當年在紐約學電影,拍電影的很多回憶。她重新提起,對照書中提到的一些導演。她所提到的導演當然都跟她的品味有關,跟她自己做創作的位置有關。她所提到的那些導演也是我非常喜歡的。比如說,她用很短的篇幅寫一個土耳其導演的三部曲 [奶,蛋,蜜]。這三部電影都是充滿自然氣息,但是高度的象徵化。把個人的歷史跟自然做了很好的連結,手法非常簡練。
簡練是裴在美文章很大的一個特色。我覺得她的收斂是非比尋常的。她常常欲言又止但又有很多意在言外。
尤其她寫她的生活[再見,森林之屋] 這篇,她剛才唸的那段對白,我感覺是滿經典的。
「還有甚麼需要做的嗎?我們相互問道。
即使知道對方的答案(或指令)除了引來爭辯/答辯之外,根本毫無建樹。
邊院上羊齒壇的橫木樁要換,我已經叫園丁把爛的部份拿走丟掉了。
只要把爛的部份拿掉了就好。
最好買新的來裝上。
其他沒爛的不都還在嗎?
不行。新的還是要裝。
為甚麼?
因為土會鬆垮下來。
不會。不信你去看,它有垮下來嗎?
反正已經跟園丁講過,叫他去買了。
那還跟我說幹嘛?
就像這樣,總是在不可勝數需要料理的瑣事;以及瑣事所引發的爭辯與答辯間奔忙。」
這或許在我們每天生活當中都會發生,但她特別摘取出來表述,作為一種; 一種對生活的困惑吧。即使是結廬在非人之境,但是你還是需要跟人相處。這個「人」包括了你的鄰居,你的園丁,院子裡的藍鳥,經過的土狼等等。你還是要跟這些人,這些生物相處。只要在有另外一個人的地方,你就會感到孤獨。因為這中間就會有很多事情是違背自己心意去處理的。
她為甚麼要結束這段森林中的生活?她裡面沒有講,但我覺得也等於是講了。
這本書你可以把它分開來看成一篇篇的影評,讀後感,森林紀事,談詩,談文學等。
但整個來看,它其實是一本具體而微的心靈傳記。
它透過的媒介很多,透過身邊的事物,閱讀,心情的演變。越看到後來,這個留白的人反而越來越清楚。這就是這本書耐人尋味的部份。
── 鴻鴻
電影與劇場導演,詩人
於 [再見,森林之屋] 新書發表會的發言
作者簡介:
裴在美
美國南康州大學文學士,紐約影視藝術中心畢業。
曾獲時報文學短篇小說首獎、
時報百萬小說最佳人氣獎等
臺灣重要之小說獎、劇本獎。
美國加州Palos Verdes藝術中心年度繪畫獎。
著有當代藝術散文《遮蔽的時間》,
小說《臺北的美麗和憂傷》、《河流過》,
長篇小說《下落》、《疑惑與誘惑》、
《海在沙漠的彼端》,
電影劇本《耶穌喜愛的小孩》、
《悲愴紀事》等十幾種。
編導之劇情片《異鄉女子》參展金馬獎外片觀摩,
短片《你我》曾參加美國華裔國際影展
Asian American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之921地震紀錄片參展臺北電影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