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農業社會,生息於深山部落裡的居民,得長途跋涉、走遠路來到人口集中的溫泉區,或上學、或到客運站搭公車前往平地城區。崎嶇蜿蜒的山徑步道,一趟路單程八公里,來回十六公里。您可曾想像過,一個國小學童從一年級到六年級畢業,走路上、下學的里程總和,足以繞過地球赤道一圈以上~
三、四十年前,交通道路尚未開發,由住家部落通往溫泉區的這條八公里山徑,穿梭於茂密樹林、竹林裡,即便在中午十二點的晴空烈日下,漫長一段路走來,是難得照到陽光的。再者,路段上許多定點,不論是乾季或雨季,終年一貫流淌著潔淨甘甜的泉水,我們根本不用攜帶開水上學;沿途汗流浹背當下,只須趨身溪澗、清泉,或喝水、或沖涼;一切順理成章、一切都那麼自然。
物質文明急速膨脹,交通資訊空前發達,城鄉藩籬徹底破除…。山村的小學生們,當然不必再走遠路上學了—坐上車子,不過也只有十來分鐘的車程而已。還好,是這樣子,否則真要如四十年前徒步趕路的話,想必也無法成事的,因為四十年後的山村,地形、地貌已大幅變遷,茂密的樹林與清澈的溪澗流泉,早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此時刻,烈日下,走在毫無綠蔭遮掩、無溪澗清泉沖涼解渴的現代化公路上,依現下學童們虛弱的體質,或許不超過半個鐘頭,就要中暑昏厥的。
曾幾何時,搭車子上、下學,儼然成了現下學子們心目中一道不變的通則。就怕家長偶然有事,銜接不上孩子的放學時間,尤其是上半天課的星期三下午;然而,即便住家離學校只有三公里的路程,當事孩子還是會守在校園裡,很有耐性地呆上三個小時,等待家長開車接回。
同在山村出生,也唸同所學校。四十年前,此地的小學生,畢業當下,就已在山村土地上,走過地球赤道一圈以上的距離。反觀四十年後,諸多山村學童,六個年頭裡,上、下學步行路程總和,甚至還不到三公里!承先啟後,鑑往知來,在人與土地兩者之間,關於這份四十年的數據落差,試問,其背後的社會意義何在?我們又該作出甚麼樣的思考?
作者簡介:
王要正 民國51年生
本著對於土地的愛與熱情,二十三年前,即回到家鄉關子嶺山區。二十多年的青春歲月,全數寄情於種樹育林與小說創作兩者之上;大葉楠植物園,淵源於此。『鸚鵡』系列,即是由生命歲月結合土地能量,醞釀而來。小說藝術與生態保育,乃其終生職志—『鸚鵡』娓媚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