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為名的歷史上色
當影像被紀錄在黑白底片上,就形成一種無法轉變成彩色影像狀態的「不可逆」結果。黑白原作的迷人之處與價值是在於,由寫真家所構築出來的「虛擬的藝術創作」,因為黑白作品與我們一般人的「彩色視覺經驗」大異其趣;就是因為這個虛幻的黑白影像,能提供觀賞者無限的想像空間,因此為人所癡迷不已。然而,當攝影作品成為「歷史影像」之際,況且是在攝影記錄的當時因為彩色底片技術尚未被開發完成,如何還原寫真家在攝影當下所見到的真實世界色彩,同時提供給後世觀覽者豐沛的文史資訊,或是提高一般大眾觀賞作品的興致,就成為一個值得研究的新課題。
「上色」這件事,其實在百年前就已經存在。長久以來這種「純手工上色」,提供了攝影委託者接近他們彩色視覺習慣的解決方案。但是在今日,由於電腦的發達,「AI上色」蔚為風潮,但是因為大數據的不足,AI人工智慧很難完全判斷出影像中的真實色彩,因此AI自動上色之後的成品反而會嚴重誤導觀賞者與研究者的色彩判斷,這種錯誤對後世的「歷史顏色認知」會造成長遠的負面影響。在此還是呼籲,喜歡以AI自動上色博取眾人目光的讀者,多加三思而後行;因為「歷史上色」畢竟不是家庭生活照,未經考證全委由電腦執行的上色,將造成後人研究上的極大混淆。
「臺灣古寫真上色」團隊所採取的上色方式為「考證手繪上色」。先將破損、毀損的影像加以修復,讓更多的細節得以浮現之後,經由各方專家、達人的一一考證,將原本影像中的每一個人物、物體、服飾、自然花草、交通工具、天候時辰、光影反應以歷史資料為佐證做出顏色判斷;再以影像軟體為平臺,採取手繪的方式細心加以上色完成。這種「考證手繪上色」方式耗時甚巨,平均每張影像都有近百個細節需要辨識與考證,但是由於是「歷史上色」必須對歷史負責,我們還是必須以極大的熱情作支撐加以完成。這個熱情的來源,是對影像的「愛」,同時更是對歷史的「愛」。
讀者在閱覽「臺灣古寫真上色」團隊的作品時,不免在腦海中會浮現:「怎麼知道是這個顏色?」此一疑問。其實「歷史上色」的核心「考證」,有其五大方法:
•日本時代所遺留下來的彩色繪葉書。
•1950年代前後美軍在臺灣所拍攝的彩色照片。
•日本時代在臺灣本島與日本本土所出版的文獻資料。
•收藏家們珍藏的日本時代實體文物。
•現今幾近凋零、經歷過日本時代的珍貴耆老回憶。
但是以上這五種方法,除了第4項「實體文物」之外,由於時空背景、物換星移、記憶混淆的種種限制,其他幾項還需要仔細經過交叉比對之後,才能得到明確的解答與定案。在此過程中,建築、交通、軍事、服飾、動植物、料理、史料、民俗風土、宗教、教育、休閒娛樂等等,各種領域的專家、達人的適度介入引導極其重要。之所以不厭其詳、反覆討論,其重點還是在於以「愛」為出發點,面對歷史的態度。
「歷史上色」等同於重新創作,但是這個創作並非是想要超越黑白原作的藝術價值;反倒是希望經過「視覺還原」的考證過程,讓原本在原作中被忽略的歷史細節能夠更清楚的被呈現出來。以對歷史負責任為初衷,形成一幅幅雅俗共賞的作品,期望能更接近歷史的記憶、還原歷史的真相,進而匡正史料上的不足。
作者簡介:
作者/攝影者簡介
李火增(1912-1975 / Li Huo-zeng /吉富靖治)
李火增出生於日治時期的建成町(今天水路一帶),父親李金恭是中醫師兼經營藥材。李火增是長子又具藝術天分,常與鄧南光及張才一起外拍活動。1943年第一回「登錄寫真家制度」合格入選、同是「萊卡寫真俱樂部」成員之一。1958年,與被譽「台灣新劇之父」的張維賢,合作攝製一部片子《一念之差》,李火增用他兒子李靖德的化名,擔任攝影人。李火增遺留近六千多張底片,目前由夏門攝影企劃研究室整理保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