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后大埔、前大埔及噍吧哖附近目籌測圖
關於本集
他們是白晝之前,隱微的星火,竭力放盡自身的能量,交換普世光明。有時將濃重雲層當作蔽護,聚合個體的鋒芒,逆反世界的經緯,以智識相搏的,向死而生的,足以劃開一個時代,讓晨曦照入,讓未來到來。
常被後世定焦於宗教迷信的光譜彼端,噍吧哖事件作為臺灣最後一次的農民武裝抗爭運動,以及總督府開始嚴禁民間/宗教結社的重大節點,應可視為,當被殖民者中的廣大基層人民,其生存方式全面遭受否定、壓迫,試圖衝破處境,那般民族集體意志的凝縮。而事件中富有神祕色彩之處,除了宗教力量與領袖魅力,地方保甲的「選邊站」,預料之外地左右結局。
日本執政當局在噍吧哖事件落幕後,則透過重修孔廟、內地延長等施政方針的轉向,消弭殘酷形象,拉攏臺灣民心;臺灣人民在懷柔同化的保護傘下,借力使力。如臺南官紳慷慨捐獻孔廟與祀典武廟的修築費用,事實上是培植社會運動的據點,廟中碑記如同臺灣文化啟蒙史的紀念碑,銘刻那段,臺灣知識份子與其社群,在近代國家機器的監控系統之下,如何維繫臺灣文化命脈與政治權益。
溯及清領時期,漢人、客家人、原住民等臺灣「諸民」對於一元威權的反叛,族群之間的複雜競合關連,彷彿象徵惡兆的雨雲,始終在帝國的遠景好夢之上集結盤旋。若特寫清代渡臺墾拓的移民,基於保護利益的現實需求,或聚集為地緣聚落,或結拜為異姓幫會,日治至戰後的臺灣地下社會,即本土角頭、外省掛兄弟、執政當局的角力場。
臺灣文化的角力場,發生在江湖,亦在舞台上演。日治時期有臺灣第一京班之稱的廣東宜人園(宜人京班前身)、電影界首席名辯士詹天馬所成立的天馬映畫社與天馬茶房,以同步海內外的文藝脈動,開啟了觀眾的眼界。然而,席捲時代的煙塵令人無所立足,曾經意興昂揚的身影,盡皆無聲遠去。
日治時期的在野政治/文化社群,應以臺灣文化協會最為活躍,並取得較多成果。對比孤魂聯盟未能實踐無政府主義理念,獻身藝術創作與社會工作的多位成員,人生後半場亦如孤魂般飄零,卻為日後的社運方向立下指標。仿若波特萊爾dandy作派的劉吶鷗,身兼作家與導演,出資創辦的第一線書店因盤查取締而夭折,而他於三十五歲遭槍擊身亡,死因成謎—以他為首的《無軌列車》,仍疾馳在左派思想與現代文學的前線。
現代文學社群的發展遭逢抑止,傳統漢詩社群反而因當局欲塑造太平氛圍而重振,當帝國的「教化」之風,吹入民間,所幸仍有詩社自詡為輿論中介,將吟會活動視為社會參與的重要形式。日治時期的西洋畫會亦是一片蓬勃榮景,可概分為臺籍畫家為主的臺陽,以及日籍畫家所主持的臺灣美術聯盟、創元美術協會等,從對立到交流,在臺灣特有的暖融色調中,被國境撕裂的歷史情境,被祕密所包藏的黑暗之心,終能修復。
薰風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