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為了逃避陰影而開始寫,我總有一天要寫那陰影本身。
新井一二三,第一本在台灣出版的中文作品《心井˙新井》。
新鮮的中文文風,驚豔四座,為什麼一個日本人竟能夠運用中文文體自成一格,味道十足。
她在書中誠實面對自我的人生探詢,寫摩登姥姥的自由,母親的攻擊陰影,東京家鄉的味道,自己的生日情結……成長物語寫出真切情感引起廣大共鳴。
而為了逃離母親與母語的束縛,海外遊走十二年,最後回到東京再看自己與日本,那些在生命裡交錯而過的女人男人,敲冰箱門的富家女心靈之傷,完全不會說一句日文第三代日裔加拿大女孩,面容憔悴而說自己幸福的老同學……每個人的故事都像一部小說,也包括自己。
人的外表如果是一層殼,剝了這層殼,可以探究自己的內心有多深?
新井一二三以第一本創作大膽剝去外殼,挖掘自我的心之井,自此奠定以中文寫作的日本人之姿,定期精確描述與台灣時差一個小時的日本,每出版一本書就像擦拭一面鏡子,《心井˙新井》就像是一個開端,這本來自東京的散文私小說,在我們心中埋下前所未有的日本情懷。
作者簡介
目錄
【新版自序】幸福的中文作家 003
【推薦序】「私小說」的味道 008
【推薦序】人間大觀園 009
【原序】漂泊的視野 010
【輯1】心井在東京
姥姥 020
小阿姨 025
陰影 029
家菜 033
撒謊者 037
生日 041
子宮 045
鶴和龜 049
藍色藥片 053
結婚紀念日 057
父親的壽司 061
【輯2】新井的朋友
冰箱的門 066
書香 071
她的鞋子 075
可愛的女人 079
垃圾桶 083
老同學 087
少男少女 091
美人魚 095
「奶奶」 099
越洋搬家 104
胞弟一般 108
漢娜 112
【輯3】生命的郊區
三十五歲的困惑 118
生孩子的「理由」 122
保母啊,保母! 126
同甘共苦 130
渴睡 134
兒媳婦 138
世紀末的媽媽 142
看醫生 146
育嬰書 150
兒子的記憶 154
一年工夫 158
親子旅行 162
【輯4】 日本的青空
松田聖子,行! 168
女低音 172
雙重名牌 176
大腳女人 180
青春的新宿 184
關於書 188
英語哀歌 192
銀色哥倫布 197
高級中餐 201
兩次春節 205
河童頭 209
內容試閱
自從我姥姥去世,已經有十二年了。
她是一九一一年出生的,跟辛亥革命同一年,在日本則是明治四十四年。
姥姥的故鄉千葉縣,今天算是東京郊區,八十多年前倒是很偏僻的地方。她讀完小學四年級,便開始跟父母兄姐一起勞動,在當時的農村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是個鄉下的女孩子,她很嚮往都會生活。有一天她在雜誌上看到一則美容祕訣:在臉上塗無花果的樹液,皮膚會變得很白。於是她花好幾天的時間,一滴一滴地收集了無花果的樹液。有一個晚上,睡覺以前,終於把那液體塗在臉上,她深信翌日早晨睜開眼睛時,自己已變成一個美女。
未料,天還沒亮之前,她已經醒過來,整個臉都痛得要命,是叫樹液咬了的。後來的幾天,她的樣子變成怪物一般,離想像中的美女有一萬八千里。
失敗了一次,她不肯放棄作「摩登美女」的夢。十五歲那年,她一個人離開家鄉,老遠跑到東京去了。
在東京,她先住在江戶川區的親戚家。當年,城裡人都去公共浴池洗澡。姥姥也去了,但是鄉下人不懂怎麼樣用澡堂裡的自來水。
「沒辦法,我只好偷別人的水了。那是多麼尷尬的經驗!」幾十年後回想時,她仍然皺著眉頭。
不過,住在東京,她很快就成為十足的「摩登女人」了。在兩三年裡,她拿到汽車駕駛證,是全東京第十三名的女司機。不久,她當上了公車上的售票員。姥姥後來告訴我說,那個年代的汽車售票員是比二戰後的空姐還要「摩登」的。
大概在那一段時間裡,姥姥有一次穿著純白色的成套西服,戴著大帽子回到老家。鄉下的人從來沒看過那麼﹁摩登﹂的服裝,看到她變成都會女人,大家都非常吃驚,姥姥則是得意洋洋。
一九二○年代,即日本的大正時代到昭和初期,是相當自由的年代。我姥姥不僅自己去首都做個職業女性,而且大談自由戀愛。她的對象是一起工作的公車司機。後來他們結婚,有了兩個女兒。
我沒見過外祖父,因為我媽媽還小的時候,姥姥已經跟他離婚,把大女兒留在婆家,拉著小女兒(我媽媽)的手,她跟別的男人再婚,不久又有了一個女兒。
可是,姥姥的第二次婚姻也沒有維持多久。據我媽媽說,第二任丈夫是給姥姥「踢走」的。
戰爭剛結束的時候,離過兩次婚的單身女人自己把兩個女兒養大,應該是很辛苦的。多年後,姥姥回想那個年代說:「當時,為了生活、為了把孩子養大,我得什麼都做。而的確,除了殺人和偷東西以外,我什麼都做了。」
我懂事的時候,姥姥已經五十多歲,早已退休,悠閒度日。她有一點房產,生活靠房租。可是她本人,戰後四十多年都住在租來的木造房子,沒有洗澡間,廁所也是要掏糞的那種。
她一輩子都沒變成美女,但是性格很豁達,朋友很多。我小時候,每次去她家,一定見到很多阿姨。她們拿起三味線(日本三弦),打開嗓門大聲唱歌,熱鬧得很。我長大以後才發覺,那些寡婦們唱的,其實不少是「春歌」一類的。
直到七十歲左右,姥姥都一個人生活。後來她搬去我小阿姨家一起住,是房東要求騰出房子的緣故。
一九八五年夏天,我在中國大陸念書的時候,姥姥跟我父母弟妹一塊兒來看我。在上海機場看到姥姥的臉,我差一點就笑了出來,因為她把整個臉都塗白了。
「妳不是在電話裡說上海很熱嗎?我才不要曬黑呢。」姥姥說。我想起,從小聽過很多次的,她年輕時把無花果樹液塗在臉上的故事。
那是最後一次我跟姥姥一起旅行。第二年秋天,姥姥去世,享年七十五。至今十二年,我都很想念她。
父親的壽司
住在加拿大時,常有人要我做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