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提出的問題是:在中國與台灣早期現代化過程中,「心」如何被層層繁複的語言所構築模塑,而導引組織其慾望路徑?「心」為何脫離其活潑狀態,發生變異,並且僵化固著於某一特定對象,例如國家?甚至因此而激動、昂揚、悲壯,或是嫌惡他者而義憤填膺、亟欲除之而後快,或是因國家之蔽痼而承受「心之創傷」?
本書以台灣當代前衛藝術家陳界仁的作品作為思考的起點,並且隨之回到中國與台灣現代化過程中情感激動的創傷時刻,探究這些歷史節點的主體位置。無論是二○年代創造社嚮往革命流血的開刀論述,郭沫若昂揚激越的時代憧憬,葉靈鳳插畫中黑白對比分明而精密準確的嚴峻線條,或是三0年代左翼與右翼電影所共同浮現的對於群性與國家的熱切擁抱,對於新秩序的渴求,對於革命心法的追隨,或是四○年代台灣青年對於殘缺匱乏與淨化完整的身體想像,對於精神醇化與躍升的熱情,以及中國與台灣都出現的廓清內心淫邪污穢、滅私奉公、洗滌自身夷狄之心的說法,這些「心」的路徑都透露出了特別的身體經驗與主體位置──一種法西斯式的熱情,一種渴求群體與國家形式的迫切。本書所進行的工作便是探討此現代化過程中被語言所構築的「心」之狀態與精神結構如何呈顯於各種文本與論述之內,以及此「心」所造就的倫理主體為何會朝向以國家與群體為依歸的絕對命令而推進。
陳界仁說:「傷口闇黑的深淵」是個讓我們「穿過的裂縫」,穿過裂縫而「棄」。我們是否能夠將文本視為傷口,視為「痛」之經驗本身?我們能夠隨著文字中充滿傷口的極限身體望見什麼存有狀態?我們能否「棄絕」自身的固著身份與意識,而面對恐懼與排除的真相,被拒斥的「他者」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