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們感到,他寫那麼苦難的生活,不是為了讓我們看到苦難,而是看到苦難中的人性美,看到困難中人與人之間的愛與支撐,看到人類的信念。
一個普通而又偉大的鄉村女性形象躍然紙上,故事感人,環環緊扣,寫得流暢生動,情節曲折跌宕,引人入勝,所有人物的命運,都與自行車相關聯,作者寫出了自行車的情、趣、味,給人以無限遐想。
在李銘筆下,人物的塑造是活生生的流動的,他如同捏泥人的高手,三兩下就給人物注入了靈動的血脈和氣質。無論是《騎往春天的自行車》裏的水靈,還是《我們的生活充滿了陽光》裏的豔秋,以及《幸福的火車》中的那一對姐妹,作者都是「貼著人物寫的」(沈從文語),並且寫出現實生活裏潛在的典型形象,是獨特的「這一個」。水靈身上的誠摯的愛的光芒昇華了苦難,豔秋在命運悲喜劇裏,來往穿梭的不倦姿態,還有巧玲和安妮面對複雜人生,所做出的無奈而悽愴的抉擇,由於作者賦予了強烈的情感光澤,而給我們以深沉的美的慰藉。
《馬耳朵溝的教育詩》中的父親馬大志,是千千萬萬民辦教師的縮影,他從十六歲走上講臺,到五十六歲離開人世,用整整四十年的教學生涯,為馬耳朵溝的鄉村教育,書寫著平凡卻偉大的詩篇。《馬耳朵溝的教育詩》是小說家李銘的重要收穫。某年《南方週末》的歲尾年初版上,印著這樣的話,後來成了人們耳熟能詳的金子語言,「總有一種感動讓我們淚流滿面。」李銘這部作品帶給我的震動庶幾近之。小說是以第一人稱「我」的視角講述的,圍繞「我」的父親馬大志紮根鄉村教育,把一撥撥窮鄉僻壤裏稚嫩愚昧的孩子,培養成知書達理、懂得人生價值的一群新人,而他自己在愛情上,卻為此作出了巨大的讓步和犧牲。「父親馬大志一生娶過兩個女人,兩個女人都是帶著大肚子的,肚子裏的孩子都是別人的。兩個女人都是在最絕望的時候,得到父親最真誠的愛情的。」小說就這樣很生動也很絕妙地,用主線和副線兩條線索,交織鋪展開馬大志的忘我付出的命運傳奇的。而這傳奇卻是由一樁樁細節瑣事,環環相扣地連綴成心靈讚美詩的。這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死時留給「我」一樣遺產,就是小說開頭渲染過的羊毛氊子,——曾經給他的第一個畢業的學生胡鬧做過鞋墊的。後來一直鋪在母親身下。那領羊毛氊子,是用上等羊毛由內蒙的氈匠精心擀制的,只是被父親剪了大大小小的窟窿。都用來給孩子們做鞋墊取暖了。看到這裏,我們的心會為此疼痛一下的。也會意領悟了作者之所以讓這條靜靜的父親河,在內心裏潺潺流淌的原因。
不可否認,我們廣袤的農村還很貧窮,我們農村的教育尚待完善,但正因為有著無數像馬大志這樣的民辦教師,深山裏的「野百合」才有自己的春天。讀完之後,記憶中那些可親可敬的民辦老師似乎正向我走來,他們如同普羅米修士,把文明的火種點燃,照亮著鄉村孩子的前途。
《騎往春天的自行車》,作者用第一人稱,以一個小叔子的視角,講述了嫂子水靈的故事,早在孩童時代,水靈就和大哥站到了一邊,大哥和慶財為了爭奪水靈,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鬥爭,後來大哥參軍,參軍後的大哥,終於與自己的所愛──水靈結婚了,可是,為了保護戰士,大哥犧牲了,水靈一顆熱愛生活的心遭遇重創,她開始拒絕吃飯,整天不愛說話。她一遍又一遍地擦那輛自行車。因為那是見證嫂子和大哥幸福愛情的自行車,嫂子十分珍惜。而二哥,原來也打過嫂子的主意,這時也醒悟了,二哥向我保證,絕不再傷害我的大哥,大哥的犧牲,對我二哥的觸動也很大,他把詛咒我大哥的那個本子,當著我的面燒掉了,連同我二哥荒唐的初戀也一起燒掉了。我嫂子很長時間都不知道,我二哥的初戀跟她有關係。我嫂子是我二哥初戀故事裏的女主角,在那個燒掉的本子裏,嫂子是二哥心目中愛的天使。二哥每天辛勤地勞動著,他把對嫂子的感情埋藏在心中……一個普通而又偉大的鄉村女性形象躍然紙上,故事感人,環環緊扣,寫得流暢生動,情節曲折跌宕,引人入勝,所有人物的命運,都與自行車相關聯,作者寫出了自行車的情、趣、味,給人以無限遐想,本篇堪稱農村題材中的佳作。
李銘的小說《幸福的火車》裏,刻畫了一對在城市的郊區開小飯店的姐妹,姐妹二人都有著純真無邪的鄉村生活經歷,來到城市經歷一番周折,最終走上出賣肉體之路,當然,她們想擺脫這種生活,於是用賣身的錢盤了小飯館,卻發現,傾斜變形的城市,依然壓在她們柔弱的身上。對鄉下人來說,在城市裏開小飯店,依然要靠自己的身體,是「變相地出賣肉體」,從公開轉到隱蔽;從公開的場合到私人的場合而已。到最後,飽受折磨的姐妹之一巧玲說:「不回來了,我們不屬於這個傷心的城市。」 她們期望自己能夠坐上小飯店旁鐵道上那些呼嘯而過的火車,返回故鄉,因為在最初的鄉村裏,有她們精神的最後守望之地,有那個「真正關心她們的農村大哥」。《幸福的火車》讓人物走向不同的結局,去小飯店打工的「我」和老闆巧玲的對話:「我們不屬於這個傷心的城市。要不是飯店還沒兌出去,我就坐上火車回家了,每天晚上聽著火車的聲響,我都覺得那是多麼幸福的火車啊,因為它通往家的方向。」在清苦的打工生涯裏,溫馨而充滿著希望,使靈魂得到了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