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店街 | 拾書所

暗店街

$ 170 元 原價 200
我什麼也不是。這天晚上,我只是咖啡店露天座上的一個淡淡的身影。我等著雨停下來,這場大雨是于特離開我時開始下的。

幾小時前,我們在事務所見了最後一次面。像往常一樣,于特坐在笨重的辦公桌後面,但穿著大衣,讓人覺得他真要走了。我坐在他對面那張供客戶坐的皮扶手椅裡。乳白玻璃燈光線很強,晃得我睜不開眼睛。

「好吧,居依……結束了……,」于特嘆了口氣說。

辦公桌上攤著一份卷宗。可能是那個目光驚愕、面部浮腫、棕色頭髮的小個子男人的卷宗,他委託我們跟蹤他的妻子。每天下午,她都到保爾—杜梅林蔭大道隔鄰的維塔爾街一家備有家具的旅館,和另一個棕色頭髮、面部浮腫的小個子男人會面。

于特若有所思地撫摸著鬍子,一把短短的、蓋沒了雙頰的花白鬍子。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茫然若失。辦公桌左邊是我工作時生的柳條椅。

身後,一排深色木書架佔去了半面牆,上面整整齊齊擺放著最近五十年的各類社交人名錄和電話號碼簿。于特常對我說這些是他永不離開的不可替代的工具書,這些人名錄和電話號碼簿構成最寶貴、最動人的書庫,因為它們為許多人,許多事編了目錄,它們是逝去世界的唯一見證。

「你怎麼處理所有這些社交人名錄呢?」我手臂一揮指著書架問道。

「居依,我把它們留在這兒。我沒有退套房的租約。」

他迅速環顧四周。通向鄰室的雙房門敞開著,看得見裡面那張絨面磨舊了的長沙發、壁爐、映出一排排電話簿和社交人名錄,以及于特臉部的鏡子。我們的主顧經常在這間屋子裡等候。地板上鋪著一塊波斯地毯,靠近窗戶的牆上掛著一幅聖像。

「居依,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這麼說,你保留了租約?」

「對。我不時會回到巴黎來,事務所就是我落腳的地方了。」

他把香煙盒遞給我。

「我覺得保留事務所的原狀心裡會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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