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曲六百年 | 拾書所

崑曲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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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像一堆灰燼
但灰燼深處還有餘溫
我們不是翻扒已經冷靜的灰燼
而是手伸進灰燼
去觸摸那個餘溫。。。。。。

  世界上很多偉大的民族都有一種高雅精緻的表演藝術,深刻地表現出那個民族的精神與心聲。希臘人有悲劇,義大利人有歌劇,俄國人有芭蕾,英國人有莎士比亞戲劇。這些雅樂往往是他們民族的驕傲與自信的源泉。

  我們中國人的雅樂又是什麼呢?

  借助歷史鏡頭,我們可以記錄發生的事情。但我們能否知道,在數百年以前,我們的祖先曾經看到過什麼,聽到過什麼?我們能否走進他們的精神世界。

  中國國家博物館曾舉行過一場特殊的展覽,這次展覽的主角並不是參與展出的兩千多件珍貴文物。它們看不見、摸不著。但它們曾經是我們祖先生活的一部分,並經歷時間和社會轉折的洗禮,保存了下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它命名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文化遺產。

  就在6年以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全世界範圍遴選第一批人類口頭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來自中國的一種傳統戲曲——昆曲,出人意料地全票當選。從2001年開始,沉寂已久的昆曲慢慢進入了大眾的視野。2004年冬天,新版全本《長生殿》,由江蘇省蘇州昆劇院排演的這部《長生殿》,總投資將近800萬元,同時請來了獲得過奧斯卡獎的葉錦添擔任美術設計。臺灣儒商陳啟德的巨額投資,以及昆曲界以外的頂尖藝術家的加盟,這一切,在2001年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江蘇省昆劇院排演的新版《桃花扇》,創作陣容同樣十分強大,由中國話劇界新銳女導演田沁鑫執導,同時吸引了中日韓三方眾多的藝術界頂尖級人物。《1699.桃花扇》,這樣一種命名方式,顯示出演創人員重新回到歷史現場的企圖;而對於普通觀眾來說,突然在他們眼前亮相的昆曲,也仿佛來自一個古老的夢境。

  2006年,白先勇帶著他的青春版《牡丹亭》在美國西海岸連演12場,場場爆滿。美國觀眾驚歎于昆曲不可思議的優雅和美麗。戲劇評論家,甚至把這次巡演和1930年梅蘭芳轟動美國東西兩岸的巡演相提並論。人們忍不住驚歎,又解不開心中的謎團,為什麼在21世紀的今天,古老的昆曲依然能有這麼大的魅力?

  余秋雨:(昆曲)它是一種美麗的輝煌,它是一種讓人懷念的過去,懷念它的時候,讓我們感到一種充實和驕傲。

  昆曲究竟是什麼?六百年的昆曲史又經歷了怎樣的百轉千回?是什麼賦予它穿越時間的力量?昆曲又沉澱著我們怎樣的民族審美文化?這是一個有著兩千五百年歷史的古城---蘇州,600多年前,昆曲就誕生在蘇州的昆山地區,並因此而得名。

  蘇州的七里山塘街,是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在做蘇州刺史時主持修建的,千百年來一直是姑蘇繁華的縮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褒揚的,顯然不只是蘇州的美麗景色。古往今來,蘇州人的生活,似乎已經超出了普通中國人的想像。如果非要找一個地方來比擬的話,那麼只有天堂了。

  明朝中後期,蘇州是中國東南首屈一指的大都會。這裡交通發達,商旅往來頻繁,其繁華程度超過了當時的兩個都城北京和南京。這裡的地價是全國最高的,這裡向中央政府交納的糧食和稅銀,居然占到了全國的十分之一。不僅如此,皇帝的吃、穿、用,幾乎都由這裡提供。蘇州,給出了當年中國人生活的最高標準。

  鄭培凱:明朝中葉之後,沿著中國的長江中下游跟大運河,這麼一個十字架構,還有中國東南沿海經濟發展得很快,經濟發展很快,社會也發生了變化,所以商品經濟的蓬勃使得商人階層,整個非常地蓬勃起來,這個造就了許多民間的藝術,跟上層的精英藝術有一個交流,這個交流的最有趣的場域就是戲曲。

  那時,聽昆曲、唱昆曲是中國人最時尚、最風靡的生活方式。每到中秋,當一年一度的虎丘山曲會舉行的時候,整個蘇州城都會陷入狂歡的海洋。

  余秋雨:當年在虎丘山曲會,萬人空巷地去看昆曲,我說只有古希臘的大元劇場的悲劇演出,才曾經出現過這種景象,否則我很難比較哪個民族的戲劇演出,曾經出現過如此如火如荼的狂熱場面。

  虎丘山曲會,不過是明清兩百多年間昆曲流行的一個縮影。這迤邐悠揚的曲聲從江南發端,傳遍了中國的大江南北,從威嚴高聳的紫禁城,到雲南、廣西的邊陲小鎮。

  歐洲傳教士利瑪竇,在明朝萬曆年間到達中國。利瑪竇身後是正在崛起的歐洲大陸,不過,中國才是當時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在利瑪竇眼中:凡是人們為了維持生存和幸福所需要的東西,無論是衣食用品還是奇巧物與奢侈品,這個王國的境內都有豐富的出產。

  比財富更令利瑪竇驚奇的,是中國人對於財富的態度。財富似乎沒有給中國人帶來擴張和征服的野心。他們彬彬有禮,富於文化修養,懂得享受生活,並把生活的每個細節都提升到藝術的高度。

  《利瑪竇中國劄記》一書中有著這樣的記載:“我相信,這個民族是太愛好戲曲表演了。這個國家有很多年輕人從事這種活動。戲班的旅程遍佈全國各地,他們忙於公眾或私家的演出。凡盛大宴會都要雇傭這些戲班。客人們一邊吃喝一邊看戲,十分愜意,以致宴會有時要長達十個小時,戲也一出接一出演下去,直到宴會結束。”

  利瑪竇看到的正是昆曲,他強烈感受到了中國人對這種舞臺藝術的熱愛。利瑪竇來自歌劇的故鄉義大利,巧合的是,此時歌劇也正在義大利興起,不過和昆曲相比,它的黃金時代要滯後差不多兩百年。那是一段遙遠而輝煌的歷史,也是一段幾乎被人遺忘的歷史。和昆曲一起被遺忘的,是一種曾經屬於中國人的生活方式,一種精神世界的滿足與安寧。

  時間進入21世紀,古老的戲劇文化是否已經喪失了生命力?作為一種傳統文化,昆曲還能否融入現代人的生活?

 陳丹青:我在倫敦的郊外挺遠的一個地方,是一個老的貴族的莊園,我親眼看到戲劇學院的學生在排練莎士比亞(戲劇),就穿牛仔褲,平常的衣服,在一個湖邊,在排練,一句一句在對臺詞。所以我發現他們的傳統戲劇,它可能地盤縮小了,但是它絕對在,還有活力,一代一代年輕人還在演,還在看。這是歐洲的情況。中國是這樣子,中國一路唐宋元明清下來,文脈沒有段,但是到了19世紀中期,中國經歷一個文化的斷層,這個斷層到了20世紀就完全裂開了,中國開始了一個非常急驟的、西化的、現代化的一個過程。

  陳丹青,畫家,1980年,陳丹青便以油畫《西藏組畫》蜚聲海內外。他長期身處西方當代藝術中心紐約,並於2000年回國定居。近年來,陳丹青發表了大量關於中西文化環境比較的文章和言論。

  陳丹青:我是一個上海的孩子,上海是一個被殖民了上百年的一個城市,有很多租界,所以我小時候的一個景觀,我一睜開眼睛,開始有記憶的時候,這個景觀其實就是一個西化的景觀,西式的弄堂,西式的洋房,小孩子第一印象非常重要,那麼,到了真的西方以後,第一我就失落了,我就發現我們中國那點西化是非常表層的,非常有限的。所以你在失落當中,你立刻會尋找自己,無論是自尊,還是自卑,你會尋找自己。

  樓宇烈:在過去所謂落後的東方世界的民族,在經濟、政治上面獲得獨立以後,都開始有一個文化上面的自覺,所以從80年代開始,在中國其實也出現了一種文化的自覺,就是我們的文化是不是一無是處,在世界的這樣的一個文化的大家庭裡邊,是不是它只能被淘汰,還是它也是這個大家庭裡面一個燦爛的成果。

  樓宇烈,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與昆曲結緣已近半個世紀。1961年,剛剛大學畢業的樓宇烈就加入了北京昆曲研習社。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長期擔任研習社的負責人。2003年,樓宇烈發起成立了“北京大學京昆古琴研究所”。

  就在一百年前,當昆曲最為衰弱的時候,正是蔡元培、吳梅這樣的大教育家和國學大師,把戲曲教育引入北京大學,在大學講堂裡唱起了昆曲,維繫著昆曲的一線生機。

  昆曲似乎總是受到文化人的偏愛,他們敏銳地關注著昆曲的興衰,並以自己的身體力行守護著這支文化血脈。

  周秦,蘇州大學教授,自幼學習昆曲,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下鄉插隊期間,仍然是曲不離口笛不離手。每年秋天,周秦為本科四年級的學生開設昆曲藝術選修課,一大批昆曲愛好者慕名而來。

  周秦:(昆曲)就像蘇州園林裡的那個池塘那樣,看起來是一潭死水,但是裡面魚能活,荷花能長出來,為什麼呢,這裡面有一個結構,在水池的裡面有很深的井,這個井一直通著地下水,這個池塘的水通著太湖,通著長江和大海。昆曲還靠著自己的文化的因素支撐著,還綿綿若存。

  今天的蘇州,是一座散發著時代氣息的現代都市,它是中國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的一個縮影。但同時,蘇州仍然完好地保存著幾百年以前的古樸風貌,城內是不許造六層以上建築的,城中最高的還是始建於三國時期的北寺塔。傳統與現代,和諧共存於這座千年的古城。

  2002年,蘇州著名的古典園林網師園附近,多出了一個叫“南石皮記”的私家園林。

  南石皮記的主人是蘇州國畫院高級畫師葉放。葉放的童年是在外曾祖父家的畢園裡度過的。在那裡,他有了對昆曲的最初記憶。

  現在,葉放時常會邀請三五好友在南石皮記小聚,今天的客人是蘇州大學的周秦老師和蘇州昆劇院的毛偉志。

  葉放:我們現在讓文化回歸到我們生活中來,跟著我們的生活走,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想法。

  周秦:只能在高強封閉的園林裡面這樣做。

  葉放:我們這個音樂是可以大家分享的,飄過去飄過牆的,雖然說沒有張生來翻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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