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主義盛行的十九世紀,法國殖民者揚帆啟航,
以愛之名,誓言在遼闊的太平洋世界打造一座「愛的帝國」──
當衝突的愛情成為歷史的敘事,他們的故事就像是寧靜共振波的交匯點,
就像無數歷史片段乘載著短暫洋流和海底深潮,向上湧動,向外擴散。
對法國人來說,太平洋的殖民地不需要歷史;
就算有,也必須是用「愛的故事」勾勒出來的帝國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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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國人眼中,帝國主義是充滿激情與誘惑的愛情故事
法國作家斯湯達爾在他的經典之作《愛情論》(de l'amour)中指出,法國大革命之後的法國人在政治與情感的結合上獨樹一幟,「為『民族激情』的需求,奉獻了愛」。
很顯然地,法蘭西帝國主義者及思想家經常認為,自己對殖民地人民的「同化」乃是一種真心誠意的情感交流,完全不同於盎格魯-撒克遜人只會「剝削」殖民地。例如,法屬印度支那總督德.拉尼桑就曾說過:「鞏固法國在印度支那統治的最佳管道,是透過安撫而非衝突,是贏得人民的好感而非敵意。」法國人認為,帝國既是軍事戰略與文明使命,也是浪漫情懷與熱情想像。
「法國是一齣浪漫的戲劇,英國則是一本生硬的教科書」。法國人深信,法蘭西帝國與眾不同,有別於大英帝國冷酷殘暴的殖民統治,法國的殖民政策充滿熱情與感性,而「浪漫」更是成了政策本身;一言以蔽之,法國人要用「愛」來操作政治,最終讓「法國被世人所愛」!
█在太平洋諸島眼中,「愛的故事」卻是剝削、性與奴役
如何達到「讓法國被世人所愛」這個終極目標?法國殖民者的答案是:掌握敘事權──決定什麼該被記錄、什麼該被消失。殖民地人民不需要有歷史,就算有,也必須是用「愛的故事」勾勒出來的法蘭西帝國大事年表。於是,在官員筆下,太平洋的歷史成為寫滿評論與摘要資訊的檔案文件;在作家筆下,則成為異國戀情與兄弟情誼的浪漫故事。
例如年輕的法國軍官與大溪地公主的浪漫邂逅,海軍水手與日本妻子的淒美婚姻,乃至法國將軍孤拔對下屬的同袍之愛等,皆滿足了讀者對於法蘭西帝國的美好想像,卻在不知不覺中消融了愛情故事與帝國殖民之間的界線,遺忘了那些反對殖民霸權、以鮮血作為代價的起義抗爭。
關於法國在太平洋的故事,全是愛情與剝削、性關係和軍事力量的主題;而活躍於這些故事中的人物,包括了航行於南半球的島民和亞洲人、殖民地統治者、流動勞工、威武不屈的酋長、狂熱的天主教士、不幸的囚犯、貧窮的加勒比海和美洲勞工、條約口岸的妓女,以及驕傲的玻里尼西亞王族……這些人物共同組成並兌現了太平洋上的一個愛的帝國,他們被權力與情感糾纏不清的浪漫微妙地連結在一起。
█罕見以文學評論、文獻解析,還原法蘭西帝國在太平洋的歷史真相
從這些太平洋的故事中,我們清楚看到法蘭西帝國基本調性的特殊之處──那是對情欲想像、世俗吸引、民族和拉丁式友愛的一種好奇而又富有歷史性的立場。這樣的敘述,讓殖民地和領土變得具有吸引力且令人嚮往;而「帝國」的成分,存在於話語、情感、和啟蒙願景的範疇,例如法國作家夏多布里昂的流亡故事、航海家布干維爾眼中感性的「新賽瑟島」。
如果沒有這些文學及哲學範式,就無法說明十九世紀法蘭西帝國主義的浪漫性質;這麼說來,「帝國」中的「法屬」成分,正是由故事和未實現的占領野心怪異串聯後演變而來。
因此,馬特.松田透過文學作品的比較分析、檔案文獻的爬梳考證,還原歷史事件的原委,揭露法蘭西「愛的帝國」的實相與幻象,並且提醒讀者即使今日已是二十一世紀,但殖民主義的幽魂仍未散去,依舊徘徊蟄伏於亞太地區,蠢蠢欲動,就像他在書中所述:「只要大溪地在二十一世紀仍是法國領土,那些暴力壓迫的故事就永遠不會浮上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