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戀世紀末-唐山文學1 | 拾書所

愛戀世紀末-唐山文學1

$ 225 元 原價 250
偷窺者的想像:探索世紀末臺北人的小説
——陳祖彥《愛戀世紀末》推薦序 王潤華

1. 臺灣新小說的重要代表性座標

陳祖彥的《愛戀世紀末》,書寫在世紀末的臺北新族群的愛戀,他們喜愛喃喃自語,回憶、設想、活在潛意識裏、但是就像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人物,走不出許許多多的政治事件,如難於詮釋的「美麗島事件」的言論,大陸試飛飛彈恐懼的記憶,「兩國論」、港澳「回歸」的困惑,九二一大地震的衝擊,而表面上他們只是關心個人的情緒與内心偏執的男女。陳祖彥發現這些臺北都市的新族群,像靈青、溫暉、江華、林相,與白先勇的臺北與臺北人相比,簡直就是另一類大都市與族類。他們的臺北完全起了變化。那些青綠的山脈爲主体的風景綫,都退到鋼筋水泥建築的後面,然後連同地平綫一起消失掉。他們的風景全變成街道,而街道觸目之處,全是餐廳的招牌,很霸道的比街道的存在在先。而臺北的新族群每天擠進擠出時尚的餐廳,穿得美美的,住在精致舒適的小套房,拼命設法買名牌車、賣小別墅、補習班、電視連續劇、留學成爲他們主要的人生舞臺。

從主題内容書寫來看,在世紀末的臺北市喜愛喃喃自語,愛時尚裝扮,沉泡在名牌餐廳、愛名牌進口車、追求別墅的男女物欲情欲的戀情之外,也同時呈現更重大的意義:這是一本偷窺臺北市,又偷窺臺北人的小説。從小説藝術的呈現來説,這是一本具有重要代表座標的現代臺灣小說。我相信這部小説馬上會受到一般讀者與小説評論家的肯定,因爲這是一部從小説藝術或非小説的閲讀角度,都是卓越非凡的,最具啟發性的作品,作者激勵我們對於小説發展的新思考

2.探索「存在的遺忘」 :發現世紀末臺北城市/臺北人種種不同面向

過去很多作家寫臺北,多受科學單面向的性格的影響,將臺北簡化為一般都市單純的客體,將都市的生活的具體世界,尤其内在的、潛意識的,排除在視野之外,讓我們看不見都市與生活的整體與自己,陷入海德格所說的「存在的遺忘」。人的具體存在、人的生活世界,不再具有任何價值。
陳祖彥的《愛戀世紀末》正是對這被遺忘的存在進行探索。在這部小説裏,陳祖彥發現了臺北城市及其臺北人種種不同面向。米蘭•昆德拉在《小説的藝術》裏說,歐洲的小説發掘了人類多種不同的面向,如山繆爾•李察生(Samuel Richardson)撿視内在發生的事,揭示感情的秘密生活;巴爾扎克(H. Balzac)發現人在歷史裏頭扎根;福樓拜(Flaubert) 探索無人知曉的日常生活的土壤;托爾斯泰(Tolstoi)俯身探視非理性如何俘虜人類的行爲;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與喬艾斯(James Joyce)探測無法捕捉過去與現在的時光與回憶。湯瑪斯•曼(Thomas Mann)懷疑現代人還是沿着古老的神話的腳步走去。
細讀陳祖彥的《愛戀世紀末》,她事實上很努力呈現了這些被遺忘面向。 「靈青的菜單」便是探視了以靈青等臺北人的内在發生的、感情的秘密生活,江華三十嵗時每天「回憶悉悉索的東西」。小説人物一直走不出美麗島事件,大陸試飛飛彈的恐懼、兩國論、港澳回歸、九二一大地震、九一一美國世貿恐怖事件的歷史陰影。我最驚訝的是, 陳祖彥發現臺北的餐廳是無人知曉的臺北人日常生活的土壤,靈青就注意到:「餐廳不只是提供食物的地方,不少情節在裏面進行」,「一對男女邊吃邊談,可能正蘊釀後面靡麗的場景」,「吃永遠是力量」,「一頓美食,追究起來,其實是災難」。這本小説的篇章「靈青的菜單」、「魅惑的新衣」、「會飛的New Yorker」就人物靈青、溫暉、江華、林相,這一群異於白先勇的臺北人,是非理性的俘虜、每天都在無法捕捉過去與現在的時光中掙扎。江華才過三十嵗,「現在隨便一觸動,回憶便悉悉索索的竄」。整本小説以靈青的佛洛依德的理論開始,她承認多年來,「走在潛意識的路」,「不管怎麽樣,靈青喜歡找出時間來回憶別人、自己」,小説中的人如靈青常感到的:「過去的事又排山倒海追趕她」。 因此讀這本小説,使人想起《追憶似水年華》、《尤里西斯》、《生命終不能承受之輕》等作品。

3.偷窺人的想象:臺北這座城仍然飽含耳語,還有各種無形的暴力
因爲這是一本偷窺臺北市的小説,所有臺灣人、外國人,只要你踏入臺北市,不管你是逛街、工作或旅遊,都應該熟讀這本作品。作者給你提供最美麗的、最有深度的臺北都市的文化之旅,讓你理解臺北市從上世紀末進入二十一世紀以後在人文、社會,空間的最新變化,也等於另一個日本秋葉原的「趣都的誕生」。
陳祖彥多年來生活與工作在臺北市不同的地區,包括很普羅的泰順街、很文化的重慶南路區、非常高尚的敦化區。因此對臺北市非常熟悉。從不同的社會層面、不同文化的角度來偷窺臺北市:
1)從橫切面觀察:「臺北這座城仍然飽含耳語,還有各種無形的暴力」 。
2)高空俯瞰:「彎彎曲曲,四處沒有出路。到處是暫停各種車輛的停車間。車發動後,擠撞的煙塵,又顯露城市極端的自由」 。
3)車裏車外:「沒有笑容成爲常態」 。
4)街道:「目觸的全是餐廳的招牌,亮眼霸道在招手」
5)空間:「臺北這麽多人在餐廳吃飯,在補習班上英文課,在看雜誌和報紙上的新聞」 。
臺北街頭的確現了人類從來沒有見過的場面,很多人容易感到迷失的城市,但《愛戀世紀末》裏的人物,把它當作改變生命與給予一切新定義的生活舞臺。因此這本小説呈現了臺北的新城市美學,這種城市生活的混雜性和多樣性,完全顛覆了以前那種不懂生活、不近人情的、現代的、機械化的單向書寫。

4.偷窺人一心想探究小人物真實的面貌
在上面的描繪的臺北市,一個相當虛擬的城市中,陳祖彥在呈現存在種種的不同面向時,發現一個新的族群感情與欲望的秘密的生活,夢與空想比外在的生活重要。他們包括靈青「著迷買衣飾」、江華熱中買車、溫暉「始終渴望的山上或海邊的別墅」。非理性決定了人的行爲。像靈青「她的願望是穿的美美的,不擠公車,住進住在精致舒適的小套房。這個願望可能與世紀末沒有關係,也微小得不敢宣誓給誰知道。」回憶每天排山倒海在追逐她,她每天把世界、把人生重新詮釋,她把街道定義為風景,把自己的身體,定義為衣架,換上新衣服,可以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她也認定需要依靠傳聞,人才不會寂寞。江華則「常像偷窺者在街上偷窺人,每一步都帶勁」,「偷窺人一心想探究小人物真實的面貌」 。江華要拍一套紀錄片叫「兩國論之後,小人物的真實面貌」 。溫暉發現「心和沒有家具的別墅一樣空」,結婚後,夢裏太空洞,因爲「婚前和婚後最大的差別,是婚前靈青在他夢裏出現。。。婚後夢中只有自己」 。
自從風景隱沒,地平綫消失在時尚的餐飲店、現代建築之後面,在日常生活中,夢與空想日益重要。陳祖彥捕捉的便是這些「存在的遺忘」 。

5.企圖締造小説的另一種演變
不少文學評論家指出,近十多年臺灣的小説的新人新作,包括獲得全台小説獎的作品的特點,令人感到困惑,幾乎都是喃喃自語的獨白,只關心個人的情緒與内心偏執。作者可能干預生活不深,冷漠自私,只寫「專注自己的肚臍」的小説。現在中國大陸,也流行這種小説。其實在歐美,這種文學困惑的現象也同時出現在歐美文學。
陳祖彥的《愛戀世紀末》這本小説,表面上延續目前流行的、所謂「喃喃自語」的獨白,只關心個人的情緒與内心偏執」書寫,其實認真閲讀,這本小説並沒有重複這種形式與呈現手法的小説,相反的,企圖締造小説的另一種演變,因爲她不斷探索「存在的遺忘」:内在發生的事、感情的秘密生活、人在歷史事件裏頭的掙扎、無人知曉的日常生活的土壤,以及無法捕捉過去與現在的時光與回憶。

寫於2005年1月25日
元智大學中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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