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作為南方的神鳥,與南京城市淵源頗深。 “朱雀門”為六朝都城建康南城門。 “晉咸康二年,作朱雀門,新立朱雀浮航,在縣城東南四里,對朱雀門,南渡淮水,亦名朱雀橋。”(《六朝事跡編類》) 李白有詩云: “朝別朱雀門 , 暮棲白鷺洲 。”(《宿白鷺洲寄楊江寧》) 。朱雀作為星宿四象之一,是一個具歷史感且優雅而堅韌的意象,既是這南方城市的象征,也是小說中貫穿時代的線索。命為書題,其意於此。
「這時候,他隱隱已有感覺。
在這城市的盛大氣象裡,存有一種沒落而綿延的東西。
這東西的灰黯與悠長漸漸伸出了觸角,沿著城池的最邊緣的角落,靜靜地生長,繁衍。
或許,是見不到光的,並非因為懼怕。而是,為了保持安穩的局面。
因為,一旦與光狹路相逢,
這觸鬚便會熱烈地生長,變得崢嶸與凶猛。」――《朱雀》
摩挲著千百年來的南京記憶,《朱雀》雖以政治動亂為經、三代女性的歷練為緯,著眼這座城市的神祕淵源和歷史滄桑,然而它更是一本年輕之書,放大野心要為南京「過去」與「現在」造像的葛亮,有意還原記憶之下的青春底色,要凸顯每個時代的南京兒女如何憑著熱情浪漫,直面歷史橫逆,甚至死而後已。
在野心與悵惘、巧合與錯失層層積澱下,《朱雀》裡的種種因緣奇遇紛紛歸位,成爲南京歷史輪廻的有機部分。葛亮對故事情節刻意求工,加倍坐實了在神祕的歷史律動前,個人意志的微不足道。但宿命傳奇只是《朱雀》的一部分。葛亮同時反其道而行,深入南京日常生活的肌理,對尋常百姓家的集體經驗作出了有情觀察。
面對南京的歷史創傷,葛亮更有興趣的應該是召喚一種叫做「南京」的狀態或心態;南京於他與其説是懷舊,不如説是近於耽美的嚮往。更進一步的說,是一種「癮」,而且這癮可能是有毒的。《朱雀》裡的南京於是突出了另一種空間的輻輳力量――南京的「癮」是會蔓延的。
朱雀之城無論如何保守,畢竟進入了新的世紀,所謂歷史長河到此漫漶出去,成爲一種穿梭空間、湮沒邊界的體會。如此,葛亮將六朝風月與後現代、後社會主義的浮華躁動並列一處,或糅合、擦撞種種人事巧合就顯得事出有因。南京的「謎底」深邃不可測,這是葛亮的用心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