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萱的緣 | 拾書所

蔡萱的緣

$ 202 元 原價 230

  弟弟蔡萱在新加坡《聯合早報》副刊的專欄,將結集成書,由天地圖書有限公司出版,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也得把寫序的工作搶過來做。
  想起來像昨天的事,媽媽生下大姐蔡亮、大哥蔡丹和我,之後就一直想要一個女的,所以小時常讓蔡萱穿女孩子衣服,好在他長大後沒有同性戀傾向。
  記得最清楚的是蔡萱小時消化系統有點毛病,像一隻動物,本能地找些硬東西吞入腸胃來磨食物,所以常坐在泥地上找碎石來吃。
  長大一點,懂得到米缸旁邊,左挑右選找到未剝殼的米粒就吞進肚子。硬東西愈吃愈瘋狂,有一天把一個硬幣,像當今港幣的五毫銅板那麼大,也一口吞掉。母親一看大驚失色,即刻把他抓去看醫生,西醫開了瀉藥,超過四十八小時才排出來,用筷子挾起,拚命沖水,洗個乾乾淨淨做個紀念。我們做姐姐哥哥的也好奇一看,銀幣變成了黑色,可能是受了胃酸腐蝕之故。
  南洋人有用抱枕的習慣,蔡萱小時已懂得把綁住封套的布結撕成羽毛狀,輕輕地掃著自己的鼻子能容易入眠,這也許是另一種方式的「安全被單」吧?
  在還沒有學會走路之前,蔡萱由我們三人輪流抱#,最疼他的是我們的奶媽廖蜜女士,她從大陸跟#我們一家到南洋,四個孩子都在她的照顧下長大。當年我們家住在一個遊樂場中,叫「大世界」,模仿#上海的娛樂場,有戲院、舞台、商店和舞廳。夜夜笙歌,是當地人夜遊之地。晚飯過後,奶媽就抱弟弟到遊樂場中走一圈,看#紅紅綠綠的燈,他疲倦睡去,帶回家休息到半夜,忽然醒來,用手指#遊樂場,咿咿哎哎,非去不可,但是已經打烊了,怎麼解釋,他當然聽不懂,繼續咿哎。鬧得沒辦法,只好再抱出門,他看到一片黑暗,才肯罷休。家父笑說這個不甘寂寞的孩子,長大了適合做娛樂事業。
  唸書時,蔡宣最乖,不像我那樣整天和野孩子們嬉戲。他一有空,就看書,最初不懂運用文字,說一個瓜從山上骨碌骨碌掉下來,爸爸說那叫滾瓜爛熟。從此他對成語很感興趣,經常背誦,出口成章,都是四個字的。
  小學四五年級,蔡萱已學會寫作了,我們那輩子的孩子都是看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長大,但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去寫。蔡萱不同,用了一本很薄的賬簿,將小說寫在頁後空白之處,寫完了一本又一本,洋洋數十萬字,把我們全家人都嚇倒;不知道那些傑作有沒有留下,現在看起來,一定很有趣。
  姐姐常說蔡宣是一個讀書讀得最長久的人:幼稚園兩年,小學六年,中學六年,大學四年,畢業後又去日本唸電視三年,加加起來,一共唸了二十一年的書。
  家父隨#邵氏兄弟由大陸到南洋,任職宣傳及電影發行數十年,退休後工作由大哥蔡丹接任,也做了幾十年。我自己一出道就替邵氏打工,也已夠了吧?一家人之中有一個不幹電影的也好,但最後也給爸爸言中,蔡宣加入了電視行業,也算是娛樂工作了。
  新加坡電視台最初製作的節目,多數是請港人過去擔任,他們把香港那一套搬過去,全拍些港式連續劇。弟弟剛入行,被認為本地薑不辣,沒有進取的機會,後來他寫了新加坡人生活的劇本,大受歡迎,帶本地色彩的連續劇拍完了一集又一集,站穩了他當監製的地位。
  可能是母親的遺傳,我們四名做子女的,都能喝酒,蔡萱尤其喜歡喝酒,幾乎天天喝。沒有一個大肚腩,是拜賜了一套內丹功,他每天練,身體保養得很好,一點也不胖。
  在留學時認識了一個日本女子,就和她結婚了,可見對愛情很專一,生下一子蔡曄,一女蔡珊。
  和他太太兩個,都是愛貓之人,最初買了兩隻波斯貓,一公一母,以為會生小貓來賣錢,但是那隻雄的不喜歡交配,雌的只有紅杏出牆,後來家裡養的那三十隻,都是混得不清不楚的,但他們兩人照樣愛護不已。
  閒時,弟弟愛打打小麻將,他是台灣牌的愛好者,與我一樣。我一年回去一兩次,就和他及幾位老朋友搓個不亦樂乎,看誰贏了,就請大家到附近的麵檔吃吃消夜,喝喝啤酒。在新加坡,日子過得快。
  蔡曄和蔡珊已都結婚,蔡珊還生了一個兒子,蔡萱做了公公,電視的舞台也閉幕,過優哉游哉的日子,無聊了重新拿起筆來寫散文,所見所聞所思,可讀性極高。
  大姐大哥有他們的家庭要打理,我又一直在海外生活。家父去世之後,媽媽的起居就一直由蔡萱照顧,她老人家已行動不便,但不做點運動是不行的。早上由蔡萱推#輪椅,到老家對面的加東公園散步,是蔡萱每天要做的事。
  自認不孝,但好在有這位乖弟弟,才放心。
  我一直衷心地感謝他,不知道么麼報答,為他出書時作這一小篇序,感情的債,還是還不清。
  二哥
  二哥蔡瀾身份極多,是寫作人、專欄作者、電影製片、食評家、旅遊策劃、餐館監製、食品商人等。他愛看書、嗜美食、喜烹飪,還精書法、金石、繪畫、攝影等,是個雜學之士。有的人當他是偶像,我卻敬佩他的多才。
  很多人以為二哥是香港人,其實他是新加坡人,只因在香港工作,住了三十多年,喜愛香港的自由和氣候,現已比香港人更熟知香港。
  二哥年輕時脾氣有些急躁,現在卻凡事看得開,心平氣和,所以雖年長我六歲,外貌卻比我年輕。
  二哥自小和電影結緣。當時父親是南天大華戲院經理,每天在戲院裡,奶媽一邊喂二哥吃飯,他一邊看戲長大。中學時他常逃學,帶一名騎「士古打」的同學去看戲,常常一天連看五場電影。為了看懂西片,他努力學習英文,還上英文夜校。
  後來他在報上寫影評,得了稿費就邀一兩好友上酒吧作樂花光,說是體驗生活。二哥以連思瀾筆名寫影評,當時一位導演易水先生拍了兩齣本地電影,二哥下筆評得好差。父親與易先生相識,兩人相遇,父親忙向易水先生道歉。
  那時二哥很崇拜詹士迪安(James Dean),有關迪安的報導和照片,一一收藏,整理成厚厚的剪貼薄。他學#偶像,愛穿白色T恤和牛仔褲,嘴角吊支香煙,還玩小彈簧刀。
  在學校,二哥的中英文很好卻討厭數學,有時在測驗卷上畫豬,所以常得零蛋。那時他對繪畫深感興趣,曾與劉抗老師學粉畫。記得他說過,粉筆的顏色畫人肌膚最像。開始他只畫水果,後來畫人像,尤其是畫女孩子畫得很美。
  中學時他交了不少女朋友,又迷上攝影,所以常找女朋友拍照,家中又自設暗房沖洗相片。我發現,他喜歡的,多是高挑長髮的女孩子。二哥幾個女朋友中,有一位曾為他自殺不遂,幸好大姐幫他把事擺平,大家才鬆一口氣。
  二哥的經歷豐富多彩,正如他監製過的電影,讓人緊張、好笑、刺激、多變化。
  二哥在中學時期,我行我素,放蕩不羈,所以學校常容不得他,叫他退學,他就轉唸其他學校,中正、華中、德新都讀過。中學唸完,他本想到法國留學,母親見他愛喝酒,怕他到了法國變成酒鬼,不讓他去,後來答應送他去日本,母親一時忘了日本才是酒國英雄的天地。
  二哥在日本留學,一住九年,一年日語學校,四年大學,加上當邵氏公司駐東京代表四年,所以日語非常好。前陣子見他上日本電視節目《料理的鐵人》當裁判,以流利日語評說,令日本友人折服。他在日本大學唸的是影藝系,後來我也到日本求學,我在二哥住宿房裡找出當時他拍八厘米的作品,一看他所拍的主角,又是一位高挑長髮女孩,那是他的日本女朋友。
  邵氏在東京車站前八重州地區有間小小辦事處,職員只有兩三人,二哥任職代表,主要工作是接洽買片事宜、影片沖洗、影業工作人員的聘請等,甚至有一兩位女明星要到日本整容,也請二哥介紹和安排,手術過後,他在家裡請她們吃飯,故意說起黃色笑話,引得女藝人大笑又喊痛,因為牽動面部還貼#膠布的傷口。
  二哥後來被香港總公司召去做製片,他監製過多部文藝作品,但最讓人難忘的反而是他的幾部三級風月片,影片成本低又有高票房,雖讓老闆滿意,二哥卻被冠上「鹹濕監製」。
  一次,台灣電影公司與邵氏合作,二哥被派與負責,他遇上當地女製片張小姐,工作上張小姐多方幫助,日久生情,母親見二哥年齡漸長,一個人在外地沒人照顧,勸逼他結婚,後來張小姐就成為我二嫂了。二哥在文章中極少提及自己太太,二嫂也一向低調且聰明,深知二哥野馬性格,他從不約束二哥,任他闖蕩江湖,知馬兒終會回家歸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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