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用愛書寫,有情世界
在這期文創,豐盛菜色端上檯面,有著滿滿的愛味,濃濃的情香。
許秀杰「於微細處的幸福」,領受女兒加諸於她的關愛的幸福;周廣英「靈魂有香結詩書——給夢裡阿文的情書」,是給同好或虛構心靈同契者的感恩告白;東瑞的「微笑」,撫平了白髮人喪女的哀痛;趙嫣「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描繪有情前妻的大氣,文末老人的一句:「如果你想找她,就去找吧,只要你有心,就一定能找到。」令人熱淚盈眶;本期完結篇的李念秋「張老善人」,張老雖然冬烘可惡,出發點卻都是愛顧子孫的強出頭;何建生「丟失的羊」,雖動用到私刑正義不值得鼓勵,卻也看到全村人對無辜愛害少女的包容和關愛,間接也呈現彼岸「人治社會」無奈的一面和民智大開的良性發展;自23期連載至今(33期)的阿土《一個人的情詩》132首膾炙人口情詩,在本期劃下完美句點,緊接著是阿土之妻越鳥「越鳥的情詩」披掛上陣,即將用56首來逐期回應,合譜「约定的相思」,鶼鰈情深,傳唱千古,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現代版。
真愛沒有理由,真愛永不嫌多,也不怕超載;文創這塊小小天地,樂於提供傳唱「人間大愛」的土壤,讓有心人一起來播種灌溉,不願接受偏執狂慢、異色香艷篇章的汙染,雖然少了標新立異,無法炫人耳目,甚至不會功成名就、名利雙收,但我們對得起世道良心,對得起生生世世的人類,也對得起自己。
【文創達人有約】
開創詩之密教,迷人黑色夢境 羅智成的迷宮詩劇
文◎劉曉頤 圖◎羅智成提供
總是一身神祕的黑衣,宛如天生插著光澤黑亮的夜之羽翅,不說話時看似嚴肅深思,笑起來卻像個神采飛揚的大孩子,羅智成周身散發的氣息奇異地同時兼具天真與神祕感,背後有片深夜叢林般耐人尋味。儘管現代詩在台灣是很小眾的文體,但是號稱「現代詩教皇」的羅智成,從十六歲開始發表詩作以來,以其迷人的童話感、剔透而深邃的獨特哲思,長期風靡詩壇。
對於文青而言,他永遠魅力無窮,就連對於不太讀詩的廣泛大眾而言,他也具備相當特殊的影響力。著作等身,含詩集、散文、遊記、評論等二十餘種,冊冊都長遠地廣受熱愛,其中以詩集最為經典,去年《夢中書房》重新出版,蔚為詩壇盛事,而最近,又同時出版詩集《迷宮書房》、攝影集《遠在咫尺:羅智成攝影之旅》,一出手,擲地有聲,令書迷們大呼過癮!
新詩集《迷宮書房》締造輝煌詩劇
羅智成作品中特有的深邃語法、神祕哲思與狂放想像,一向是最令讀者著迷的元素,在每部新作品中,這些元素都健在,而且更加爐火純青,從詩美學的錘鍊鍛造中,迸越出令人目眩的新火花,彷彿一座令人屏息的新文明誕生。羅智成不只長於詩藝,且通繪畫、設計、攝影——這次出版的攝影集《遠在咫尺:羅智成攝影之旅》,收錄的作品涵蓋多年來於各地旅遊所攝的風景與人文精華,在影像美學中,賦予思考性和人文深度,呈現的不只他精湛的攝影技巧,還有獨特而詩意的眼光與思考。
最令人期待的新詩集《迷宮書房》,則是近似長詩的故事,以二千多行的長詩,大手筆、瑰奇壯闊地締造一部令人驚奇的「詩劇」,這是相當具實驗性的創意形式,羅智成以精粹的詩行,波瀾跌宕地詩寫他對於古今中外八部文學作品的體會與奇想,從《魂斷威尼斯》到《世界文明史》,從《浮士德》到《追憶似水年華》,李清照、小王子、魯迅……等古今中外的文豪與書中角色齊聚,如同波赫士筆下穿梭在黑暗與光明間的先知,羅智成把天堂想像成圖書館,再將世界織就成一座座如迷宮般的花園。他以如夢如幻的文字魅力,建構出無與倫比的詩意迷宮。柔美的語言,訴盡教皇的浪漫多情與魔幻美學。
如此迷宮,迷彩噴泉般源源奔發,而又剔透入微,每個微粒都折射霓光。關於所謂文字迷宮,他說:「文字是現實世界的一環,現實世界靠文字而流傳,他們交集在大腦而安置了世界,腐蝕書中世界與現實世界的界線,當你專心閱讀、全神投入,漸漸忘卻幫你分辨真假的,書外世界這個座標的時候,你就已經陷身於文字迷宮。」
這是他近年來所構想的「故事雲」書寫計畫一環,結合故事,把詩的元素或某種詩想和別的表現、表演形式結合在一起,是越界、跨界,全新詩劇創作的嘗試。想像在一間迷宮的書店裡,人們冒險進入閱讀裡面的書,出不來……羅智成把對於書店的種種光怪陸離想像,通過劇場方式召喚出來。藉由劇本說故事的熱情,融入詩句,彼此疊合,互成表裡。
「玩」出創意與傳奇
自1975年迄今,已出版詩集《畫冊》、《光之書》、《傾斜之書》、《寶寶之書》、《擲地無聲書》、《黑色鑲金》、《夢中書房》、《夢中邊陲》、《地球之島》及散文、遊記、評論等二十餘種著作,羅智成天才縱橫,但是對於發表的文字慎重而近乎潔癖,自稱有「出版焦慮症」,出版前一向「東摸西摸,想很多,一直改」,蹉跎半天,到了送印前一刻很可能又「什麼也不改」,羅智成形容他特殊的心情:
「我用熱切的眼光撫摸著那一行行的詩句,回溯文字後頭的喟嘆與記憶,這種情境更像是一種單向的久別重逢,帶著巨大的悼念與痛惜,因為一切重逢只發生在我心底。」
從師大附中、台大哲學系時代,羅智成便在校園裡組織詩社創辦詩刊,是同輩詩人裡最早出詩集的詩人。「教皇」,是尊稱也是暱稱,台灣六年級以下的文藝青年普遍對羅智成冠以此稱呼,這當然主要代表的是他深入人心的詩壇地位、影響力,許多詩人都在青少年時期就已接觸羅詩,並視之為靈感啟蒙,而究其典故,大約是因為林燿德的評論文章〈微宇宙中的教皇──初窺羅智成〉:
「喜直覺、善隱喻的羅智成正是微宇宙中的教皇,他語言的驚人魅力,籠罩了許多八○年代詩人的視野,近乎純粹的神祕主義,使得他在文字中坦露無摭的陰森個性,以及他牢牢掌握的形式,同時成為他詩思的本質。是的,個性和形式不僅是羅智成思想的部分,也是他詩思的本身。」
曾經流傳一則文壇傳說:一身黑衣的羅智成身分多變,開名車、重享樂、娶嬌妻,連寫作時間也永遠比別人多……或許正因魅力獨特、影響力廣泛,在前幾年,也陸續受邀擔任台北市新聞處長、中央通訊社社長、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主任等公家機關要職。冒險王般愛好嘗新的他,視之為另一番生命情境的體驗,匆匆三進三出於官場,這位大孩子般的詩人,依然神采飛揚,寫詩、翻玩媒體與各種藝術媒材結合,詩心不衰竭。「玩」這個字,他常用來述說各種工作,這是一種不斷開創、體驗、樂在其中的概念,雖說是「玩」,他卻玩得相當認真而具體會。
從早期的鬼雨書院院長,到後來詩之密教教皇,這位作家兼玩家,出身於媒體,預官退伍後,第一份工作是廣告公司的美術設計師,但只做兩個半月,他發現這份工作只是擔任執行,並非從事設計及創意,於是重回原先高信疆約請加入的「人間副刊」編務,自1988年開始從事報紙副刊編務,之後又於《中晚.時代》擔任主任,繼而《中時.人間》。1996離開報系,又參與了VOGUE、GQ、TO’GO雜誌與Hit FM 91.7廣播電台之設立,用十年時間,把各式媒體「玩」得叫好又叫座。
不斷尋找好玩的事,他完全承認自己兼具理想及享樂主義者性格,更實質而言,這是極透澈的詩人性格。「處理現實元素的夢境就是詩。」羅智成說。他還記得小學二年級時讀到一則故事,述說一個小朋友離家出走,在冒險的旅途中認識了三個好朋友:麵包人、棉花人及蠟燭人,這三個好朋友在護送小朋友回家的過程中,一一捨命犧牲,「因為國語日報那篇連載,那個暑假我陷入了失去三個好朋友的震撼。」這番話令人叫絕。
他說,自己的童年記憶裡,總會多出一些來路不明的情節。透過閱讀與創作,他試圖尋找或複製類似的感覺,即一本書被讀完時,讀者依戀不想離開書中世界。至今他依舊記得自己寫詩的起點,「寫詩這件事,不是你清楚了『詩是什麼』才發生的。」小學二年級就開始寫日記,後來他就幾乎都用現代詩的形式在記錄了,在羅智成眼中,詩是極廣闊的領域,甚至是一種思考方式,「詩是談世界的另外一種語言。」他詮釋。
在詩的世界裡住一輩子
詩是羅智日常看待生活的觀點之一,始終身處在一種進行中的狀態,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斷地往更好的境況去實踐。不斷地「玩」和體驗,羅智成愛好旅遊,在每一場旅遊中留下藝術性詮釋,這次跟新詩集一起出版的攝影集《遠在咫尺:羅智成攝影之旅》,構想十分久遠,籌備的過程斷斷續續超過十年,共收入137張獨特視角所攝影的照片。「遠在咫尺」,Far inside,是羅智成自創,也是他非常喜歡的書名,呈現出他在每一次的旅行,或在某些特定場合時,的知性、感性與隨性的影像記憶,加上作者本身獨具魅力、感性、詩性的語言文字風格,營造出觀看的視覺與閱讀的樂趣。
種種蘊藏豐富異質元素的審美經驗,是羅智成「心靈的新陳代謝」理論裡非常重要的概念。他堅決否認創作僅是毫不保留、漫無節制的空想,認為詩是現實感下的產物,寫詩「才可以正式地想事情」,是「大腦及理性的高度運用」。羅智成的文字風格是神秘、深邃、原創、多元的,一方面以獨特的語法和驚人的想像力,創造出各種文學勝境,一方面以精緻的自省與洞察力,從容出入於自我意識的邊陲與核心。此外,他也擁有文學創作者少有的知性能量與思維訓練,又廣泛涉獵當代生活與文化議題,以進行他所謂「豐盛人格」的自我塑造。
楊牧評說:「羅智成秉賦一份傑出的抒情脈動,理解純粹之美,詩和美術的絕對權威,而且緊緊把握住創造神祕色彩的筆意。」唐捐曾以「黃金三書」與「夢中三書」,替羅智成的書寫成果命名:前者指《光之書》、《傾斜之書》、《擲地無聲書》;後者為《夢中書房》、《夢中情人》、《夢中邊陲》。羅智成自己則說:「一方面我進行甜蜜的蠱惑,另一面就進行深僻的探索,《夢中書房》和《寶寶之書》屬於前者,《光之書》和《黑色鑲金》屬於後者。」
至於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當有人欣賞你的作品/很可能他誤解了。/很可能你對自己經驗的發掘/還沒深到只有自己理解的程度。」過去,他曾在膾炙人口的《寶寶之書》中這麼寫,看似將讀者和自己一軍,其實這是他獨門的「羅記詩學」詩哲思。到了《夢中書房》新版自序,羅智成透露出高度的自信與對熱忱:
「一個人怎會和他創作出來的作品陷入糾葛的情懷?像塞浦路斯德國王庇馬里翁愛上葛拉蒂亞——他一手創造出來的象牙雕像——而不可自拔?」從未刻意成為一個詩人,卻彷彿一輩子跟詩談戀愛,羅智成說:「我看到的詩是一個世界,它可以讓我在裡頭住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