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默序文:
輕敲幽邈的狂喜
——讀龔華《以千年的髮》小記
在當代女詩人中,龔華是一位集親情、愛情、友情、詩情於一身的女詩人。最近她特別選用《以千年的髮》,十分幽僻的意象語為集名出版。更讓讀者見識到她的愛詩之真之深之渺之無私之可貴。
她的詩,不僅僅是飄逸著十分璀璨、靈動、奧義、雅潔的氣氛,也讓那一聲聲生動的「布榖」、多元的「剪影」、皓皓的「雲端」、喃喃的「背影」、流水的「童年」,以及難忘的「月台」,把人間的抒情之美一縷縷很浪漫的拋出。
如是,她的欲言又止的某些名句,也就像是遠處非常遼闊的南山,引人伸長頸子眺望。
嗨嗨!她的那些輕輕映現幽僻的驚喜,莫非就是那令人今生今世坐在月光河上拍打某些清寂的琴弦吧!
是以,她的詩「以千年的髮」永遠飄盪,在愛詩人的窗前,讓她獨特創發的鄉愁,猶之那淡淡蒸騰的明星花露水,一遍一遍把愛詩人的真情很有節拍的突出。
自此以後,她的詩喜歡蹲在時間小小的木板凳上,靜悄悄的向永恆眺望。
她的第一首迎接春天的詩,就叮叮噹噹的在所有愛詩人的心扉飛旋著、嘻笑著、尖叫著。
她的詩,一行行一句句成為十分晶亮的愛的宣言。而令人永遠難以逃出她的視線。
總之,她的詩,是一縷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噴泉。嗨嗨!
2018年3月20日於內湖
作者〈後記〉:
「美麗的容顏」
想起某回製作母親節專輯「美麗的容顏」,以媽媽的照片做為刊頭,看見自己的照片被登在刊物上,她非常開心的說:我的兒真乖,讓我當主角呦!當上「主角」的母親,還翻著那頁,秀給鄰居們看,並連說著:小妹兒主編啊,以後多多登媽媽的照片喔!媽媽個性憨厚,那笑容是打從心底的率真,也是我屢屢於思念的悲懷中,聊以慰解的燦爛色彩。
美麗的容顏,並未因時空遠去隨之褪色,因為,這張來自黑白年代的彩色相片,它的著色,是父親一筆一筆親手描繪的!
《以千年的髮》,依然選了這張相片。這回,母親不僅登上頭版,還當了「封面女郎」,我多麼希望時空翻轉,古樸與現代相遇,讓媽媽能再開心一次!
「陪你走過」
夢中依然糾結的,還有我的幼弟,如今雖然他亦隨著歲月老去,但自那場年少時的心靈災難後,卻從未真正長大。有時我竟恍惚、分不清幼弟與幼兒的分別,稍後我才明白,「陪你走過」的漫長歲月中,從他離鄉到台北主修音樂開始,早已佔據了我人生一角。無解的悲嘆,綿延自遙遠的那頭,方才早他一步來到都會的二姐,自己猶然青澀、尚且於移動中搖搖晃晃,卻不意被催促成長、承擔起部分母親的角色。
「海葬記事簿」
郄耀華,我的乾爹,中華民國第一位殉職的U2飛行員,1961年3月19日,於執行偵察任務中失事。半世紀後,「黑貓中隊」的神秘事蹟,方才揭櫫於世。2010年3月26日,身為義女,我隨著姑姑、姑丈(乾爹的妹妹、妹夫)、懷民(乾爹媽的兒子),一起參加了「入祀大典」。於碧潭空軍公墓沉睡了整整五十年的名字,郄耀華,終以「黑貓中隊」烈士的身分,被迎靈、被奉厝,隆重入祀圓山忠烈祠。
郄吳琇臨,郄耀華的遺孀,我的乾媽,2008年2月23日辭世,被發現時,坐在獨居的客廳沙發上。在沒有乾爸的人世間,乾媽隱身於「木真居士」的度化裡,安靜的活著與死去。她寫給乾女兒的信,裝滿了一個公事包,滿滿的字句裡,不見蒼涼的墓誌銘,僅留下遺願的兩個字:「海葬」。
「瓶中信」輯中的詩作,均改寫自我的筆記〈海葬記事簿〉,其中記述了我和兩位乾弟到海上送別乾媽的心情和畫面。2008年2月27日,我們將乾媽的骨灰拋灑於海上。初初完好的拋物線又散開了,我目送乾媽淒美的一生漸漸隱入細長的雨絲中。茫茫的陰雨如海天的哭泣,乾媽乾爹的恩愛情深,真能於海天纏綿中,再度相遇嗎?那時刻,我又想起乾媽床頭寫給乾爹的那句話,彷彿也聽見,相互追逐的朵朵浪花一起輕聲朗讀著:「You must be somewhere」。
「親情詩集」的背後
2007年,出版《我們看風景去》詩集以後,一晃十多年,沒再出過詩集,僅將〈賞蘭系列〉的33首小詩,以「蘭花地圖」的樣貌,穿插於2014年出版的《永不說再見》詩畫文集中。2014年,勉強整理出一本詩集初稿,還在猶豫是否出版,巧遇弦老師為創世紀60周年慶、風塵僕僕由溫哥華專程趕回到台北。機會十分難得,我便央請弦老師過目、指點。弦老師似乎對其中幾首描述親人的詩作,印象特別深刻,叮囑我要寫下去,並說,可專為親情詩出一本詩集。其後於2016年,我將台南文化局邀稿出版的《自己做陀螺——薛林詩選》寄給瘂弦老師。遠在溫哥華的瘂弦老師,收到我為父親主編的詩選後,很快打了越洋電話來,同時再次叮嚀我,一定要出一本專寫親情的「親情詩集」。
多年過去,那本詩稿並未付梓出版,主要原因是詩作發表量少,區隔成兩部分以後,質與量都不足以集結成書,尤其「親情詩」單元,更顯薄弱。而「親情詩集」,卻從此盤旋腦海,心心念念,於「提起」、「放下」之間,諸多糾結。終究未能順利完成更多的詩篇,而毅然決定,將目前僅有之親情詩作,彙整成為上、下兩輯,共26首。因各詩作發表年代不一,跨時冗長,約15年,筆者乃以相關時空背景之家族書寫、小文,追念文章,以及親人舊日書信等11篇,都為「外輯」附錄於後;而名之為《以千年的髮》,以為繫念。
2018年4月5日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