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氣滿滿:人死之前,人還活著 | 拾書所

死氣滿滿:人死之前,人還活著

$ 270 元 原價 300
【亮點推薦】
佐野洋子: 從戰時一路活到了戰後,才華洋溢又自由任性的作者

本書的雛形,基本上在二○○九年秋天便已完成。那時佐野說她還想繼續寫,不急著出版,所以便先擱著。《死氣滿滿》這個書名來自於佐野的公子,也是畫家廣瀨弦先生提到的一句話,「感覺我媽那時候好像死氣滿滿哪」,於是拈來成就了書名。
佐野那時候可以說的確是有那樣的心態,但七十二歲畢竟還是早了一點,尤其以女性來講。我相信佐野本人應該也還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吧。

這個書 與平井醫師的對談,便是在佐野強烈要求下收錄進本書。當初佐野似乎說過不要積極治療,只要幫她解決疼痛問題就好,但在診斷出了癌細胞轉移到腦部的問題後,接受了平井醫師的治療。那是一種所謂「伽瑪刀」療法,以放射線局部照射腦內患處。剛照完後,伽瑪刀似乎對佐野的身體帶來了不小的副作用,讓她承受了不少苦,但效果卓越。

她曾如此寫過北輕井澤高原的春天:

這裡的春天是一口氣地來。山像忍著笑一樣慢慢、慢慢地豐盈了起來,茶褐色的山轉成了帶著薄紅的灰,純白的地方跟粉紅的地方像灑遍了整面山坡一樣出現,是辛夷跟櫻花開了。
一想到我死後,這彷彿蒙了層霧的春天的山還是會繼續捂著嘴笑,辛夷跟春櫻還是會照樣地開,我就覺得好可惜。(摘錄自《沒有神也沒有佛》)

豪邁又纖細的佐野洋子身上那股失根的漂泊感,無疑正是被遣返著身上的那種味道。如果要我來說,佐野洋子絕對是正統且是最後一位該被歸類為「大陸出身者文學」的作家。對於這樣的佐野洋子而言,日本反而像是她的旅居之地吧!

*人的一張臉只不過佔了全身表面積的那一小部分而已,但女人的臉就是女人的命,這一點,我著著實實體會了七十年囉。
我雖然不聰明,但也不笨,不過我來生寧願當個「笨美人」。前些日子我看見鏡中的自己時還忍不住說:「妳真厲害,居然頂著這張臉活了這麼久,妳也太堅強了吧?」說完了連我自己都掉眼淚,為我自己的堅強而哭。
一想到死後被放進棺材裡後,大家要從棺木上那個小洞口看見我這張死後的臉,我真是心死不夠,萬念俱灰。


我吃過佐野花時間細細熬煮的大鍋參雞湯,滋味絕美,令人驚豔。雞肉跟高麗參都上乘佳美,尤其是料理得很細膩。佐野是個很會做菜也很會做家事的人,但那家事達人的技術,卻是承繼自她長年的天敵──母親。

我不知道我應該以什麼態度活到死期來臨。
但我絕不要活得太用力,什麼戰到最後一刻之類的。

【對談】佐野洋子×平井達夫(築地神經科醫院理事長)

平井:其實我們人體面對癌症,自己本身也會製造出各種物質來。因為身體被自體免疫機能跟抗癌藥物攻擊後,身體覺得,好,你要這樣來,我就這樣過去,所以身體也會產生出各種物質,而這些物質對我們人體來說是毒素。所以就像每天都被注射毒液一樣,癌症愈來愈惡化,身體也隨之製造出更多毒素,這時候讓我們身體孱弱、失去食欲而愈來愈削瘦、進入末期的主要原因,反而不是癌症腫瘤,而是這些毒素。
不過我們目前還不十分清楚這些毒素到底是什麼。
佐野:你不覺得「心」其實是在我們的胸口附近嗎?
平井:人體裡有相當於巨型電腦的大腦這個部分(「我」所依附之處),這個地方會進行各種思考。可是我們對於自己的生命維持機能或是身體調節機能完全沒有掌控權,譬如說,我們能讓自己的心跳跳快一點嗎?讓體溫高一些、控制血壓高低、控制腸子蠕動速度、頭髮、指甲的生長速度?這些事有誰辦得到嗎?沒有呀,不是我們自己(大腦皮質)可以控制。
佐野:所以是誰控制的?
平井:是腦幹跟間腦這些大腦的周邊部位在控制,跟其他動物沒兩樣。不管我們的大腦皮質想幹什麼、想做什麼,大腦皮質都對身體沒輒,所以如果從大腦的運作方式來觀察,所謂的「我」跟「我的身體」其實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存在。
「我」雖然存在於大腦的迴路裡,但「我的身體」卻是在這地球四十億年歷程中所製造出來的六十兆個細胞聚集而成的有機體,跟「我」是不一樣的存在。「我」只不過是借用這個身體來生存而已。所以身體不斷進行有氧呼吸、不斷氧化,最後會毀損壞掉,時間一到就死了,回歸大地。這時候,大腦這台電腦也啪地切掉開關,一切全部結束……。
但在那之前,我們要先努力把自己大腦裡累積起來的知識,以語言、文字的方式傳遞下去,還要傳宗接代,把祖先傳給我們的DNA再薪火相傳地傳給後代。這樣一想,就算我們死了,我們的DNA跟大腦裡頭的東西也還是會傳下去,我們不會消失。人不是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佐野洋子(Yoko Sano)佐野洋子(1938~2010)

1938年出生於北京,住在傳統的四合院,過著相當優渥的生活。父親從東京帝國大學畢業後到中國大陸,任職於滿鐵調查部,從事中國農村的調查,是文化人類學研究的先驅者。洋子對這段牧歌式的生活一直沒有忘懷,對父親的仰慕之情也終生未減。
二次大戰,日本戰敗,九歲時被遣返日本,生活窮困,半工半讀完成日本武藏野美術大學設計系的學業,並曾留學德國柏林造形大學學習石版畫。早年窮困的生活背景,養成了無法不工作過日子的習慣,一生勤筆不輟,創作作品頗豐,除了圖畫書創作外,還活躍於散文、童話、評論、翻譯等各個領域。圖畫書和散文在日本獲得大大小小的獎項; 2003年因對藝術文化有特殊貢獻,榮獲日本內閣府頒授紫綬褒章;2008年獲頒嚴谷小波文藝獎,以表揚她長年作為圖畫書作家的創作活動。
主要的繪本作品有《活了一百萬次的貓》、《老伯伯的雨傘》、《我的帽子》、《熊爸爸》(榮獲日本繪本獎,小學館兒童出版文化獎),童話作品有《當我是妹妹的時候》等。此外散文集有《普通才偉大》、《沒有神也沒有佛》(小林秀雄獎)、《不記得》、《靜子》、《無用的日子》,小說有《打開那個院子的門的時候》、《酷酷氏的結婚,奇奇夫人的幸福》等。
2010年11月5日病逝於東京都內醫院,享年72歲。



【本書內容連載】
* 我是個很散仙的人,什麼事都愛拖,也不太擅長打掃清潔,仔細一想,我的腦筋裡跟我的房間裡一樣亂七八糟。
父親生前常對我破口大罵:「妳以為黃金跟屎一樣嗎?」
是呀,父親,我以為黃金跟屎一樣。
晚餐時間,父親一定要訓話。
「不要吝惜金錢與生命!」
父親自己一點也不惜命,很早就死了,所以母親很辛苦。
我覺得他很可憐,因為他連能吝惜的金錢都沒有就死了。
我雖然沒經歷過喪子之痛,但聽說有些母親會在吃到好吃的東西時哭著說「真想讓那孩子也嚐嚐」。我自己(在現今這個什麼都有的時代)吃到好吃的東西時,也會想,啊,真想讓我父親也嚐嚐。
父母早死,其實不算是壞事。
因為孩子可以自由長大。如果父親當年沒死,不曉得現在這個我還會不會存在?
我是個戀父狂,而且我的戀父情結在父親死後愈來愈嚴重,因此我一點都不怕失去這條性命,也不怕失去錢。
被告知癌症復發那一天,我從醫院回家的路上先拐去了我家附近的車行。
我這個人是國粹主義者,絕不開進口車,那種買二手進口車來開的人我最討厭了。
那是一家進口車行,停了一輛英國綠的捷豹。我指著那輛捷豹說:「我要那輛」,就把它買了。
雖然我是個右派的國粹主義者,但一直暗自覺得英國綠的捷豹最美,只是我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那是我人生最後的物欲。

性格窮酸的我沒有什麼物欲。
也沒有食欲。
也沒有性欲。
身外物再多下去,我會很困擾。
對男人也沒有興趣,我吃夠男人的虧了。雖然七十歲這樣講會被人笑話說:喂,妳還找得到男人嗎?真的耶,我找不到了耶,謝謝喔。

得了癌症時,我也沒嚇一跳。
畢竟現在兩個人裡就有一個人罹癌。
癌症也不要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比癌症厲害的病多得是,像是風濕啦、肌肉萎縮症、要一輩子洗腎的病都是。
而且得了癌症後康復的人也很多,萬一治不好,反正死得了。
大家還會對你很體貼。
憂鬱症會讓你從一早就想死,可是又不能死,死了會給身邊人帶來麻煩。我要不是有個兒子,早就因為得了憂鬱症而死了。我就是不想讓他變成一個母親自殺的孩子才沒死,那時候,是孩子救了我。
而且腦子方面的疾病,會被別人歧視。
大家都會離開你,因為你發起病來會讓人離開。
我不會同情罹癌的人,但我對得了精神方面疾病的人會很自然變得溫柔一點。

*我這一輩子幾乎都跟地球平行著活過來,不是躺著看書,就是看電視,不然就看借來的影片。
我的電視就擺在我床的正前方,每天大大方方看著我那台四十二吋的大電視。
沒有其他人在家,我還是會把被子拉到臉下,一整天不知道說幾次「天哪,太幸福了。」因為腳很痛嘛,因為是癌嘛。早知道就買台更大的電視了。
後來我兒子帶著他老婆來了,把我的床搬去了二樓。
「妳再不走路,腳部肌肉都萎縮掉了,對妳骨頭的負擔太大!」
「可是這樣很幸福啊。」
「拜託,誰這樣不幸福呀?」兒子跟我開始吵起沒完沒了的架。他那個平時不太說話的老婆開口了:「你們兩個講的話都一樣,吵什麼啊?洋子,我們可以把妳的床放回一樓,但妳要決定每天要散步幾分鐘,好嗎?」
「散步幾分鐘?去哪?」「唔,不然妳就從這裡走到教會路,然後從青梅街道走回來吧。」
我想了一下。我從以前就最討厭散步,而且有時候還會刮風下雨。
床放在二樓,我還比較輕鬆。
「算了,就放二樓吧。」
然後我就去買了一張長沙發回來看電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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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死了才發現,死後就不用花錢了耶。
我轉動脖子把房間看拉一圈,全都是花錢買的,從碗到櫥櫃,旁邊還看得到牆壁,所以這房子也是買的。
別人送我的花陰鬱地開著難以形容的玫瑰色,那也是送花的人去買來,我很訝異,自己這一輩子都一直為了錢在工作。
一切都很窮苦的時代,買了一個可樂餅,還要分兩次吃。一個可樂餅也要五圓,穿著去買可樂餅的脫鞋也是買來的。
一想到這輩子到底花了多少錢、賺了多少錢,雖然很理所當然,但就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我身旁的每個人都在工作,沒有半個人是為了興趣而做,說自己不要錢的。
我是個自由業者,沒有年金,以前擔心萬一活到九十歲的話該怎麼辦,所以涓涓滴滴地省著存錢。我也沒有國民年金,大概在十年前吧,我去社會保險廳的時候跟那裡的職員吵了一架,我氣得說:「這種東西我不保了!」那時候讓我氣到那樣講的那個窗口那個男人已經壞掉了,那種地方的窗口壞掉,就代表那組織早就整個爛掉。我從當年畢業後就一直是個自由業者,所以我本來是有繳國民年金的。
那個窗口的男人見我拿了一張年金收據去,居然叫我把二十年前的也要統統拿去,說什麼電腦裡有建檔的只有二十年內的份,二十年前的要拿收據去才知道。
(我那時候到底為什麼沒嗆說你們這邊也應該有備份吧?)
然後那個男人又說了,一臉瞧不起人的態度,把腰一歪,手撐在腰上說:「反正妳就算全部都領得到,也沒多少錢啦。」
這種人,我可沒辦法原諒。你是公務員,所以你的年金大概領得到好幾十萬吧?那可都是我們繳的稅喔。
於是就發生後面那一齣了。我說那個組織呀,從那時候起,甚至從更早的時候起,就爛掉了。
一想到自己的年金也在那憑空消失的全國人們的年金裡,我就覺得自己也是這社會的一份子,實在很不爽。
那些辛苦存的錢,死後也用不著了。

*我覺得卑怯是人性中最糟的一種,或許我也曾在不自覺之間當了一個卑怯的人吧,但每次一看到卑怯的人還是會想跟對方絕交,可能也絕交過吧。不過我自己癌症復發後,就成了一個卑怯的傢伙。
死這件事對我來說沒什麼了不起,所以當醫生說我大概只剩下兩年了吧,我馬上到處宣傳,唷,我只剩下兩年囉~
身旁每個人聽到後都對我好體貼,簡直就像翻過來的毛衣內裡一樣輕柔。
醜惡的念頭拍拍我的心房說,利用一下別人的溫柔嘛,有什麼關係?
溫柔的小久幾乎每天都會幫我送菜來,筑前煮哪、竹筍飯、美味的豆皮呀。
剛好我的髖關節在這時候痛了起來,只好跛著腿走路。其實這毛病只要塞了肛門藥就沒事了,但我還是跛著腿走。
我沒什麼可以謝謝她的,她家那麼有錢,家世好、人又會做菜。
雖然只是我的麻將咖而已,她每次都會打電話問我說:「我現在在西友百貨耶,要不要幫妳買什麼過去?」
我現在就像每天在月曆上畫叉的三億圓逃犯一樣,一天天等著從這世界解脫的日子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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