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星散文選:舞雩氣象 | 拾書所

天狼星散文選:舞雩氣象

$ 405 元 原價 450
本書特色
◇馬華文壇最具代表性的團體之──天狼星詩社社員集體創作,馬華文壇迄今收入最多作品數量的散文選!序
【總序】散文的懷舊,綴飾與隱匿書寫
/溫任平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論語‧先進篇》

1.
出版了四百五十頁的《天狼星詩選:盛宴》,天狼星詩社接著又籌備出版《天狼星散文選:舞雩氣象》,二十六人一厚冊,聽起來彷彿像一則夢話。馬華文學團體,只有《犀牛》在七十年代出版過《犀牛散文選》,梅淑貞作序。《犀牛》初創有十八位成員,不足半數成員參與散文選,正確人數待查。
如實的說,散文很少有不懷舊,因為寫的是過去的、發生了的事。經歷本身的甜酸苦辣,以及快樂難堪悲哀痛苦的感受,在文字間自然流露出來。懷舊敘事與隱匿書寫,既然幾乎包括了散文的全部內涵,那還有什麼可議論的呢?有的。有關散文寫作技巧與理論的書真的不少。有心人可叩王鼎鈞、鄭明娳、黃維樑教授的大門,與他們學習、印證,並且打造散文的多元媒體高速走廊。
我們可以論文章的氣,正如論畫可用「氣韻生動」。曹丕《文心雕龍》論「文氣」很有獨特的意見。他的「文氣論」關係到氣味、氣韻、氣質、氣象、氣勢等衍生概念的文藝理論系統。曹丕講了一些內行人的話:

「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從文體論來看,論述說明(discursive and expository)有它的敘說表達方式,抒懷寫意(lyrical and impressionistic)需要另一種文字節奏,始能有效傳遞,凡此種種皆與語言的律動離不開關係。楊牧的書卷氣的浪漫與抒情,不同於亦健亦豪的秀筆張曉風,與「感到趕到敢到」痛快淋漓的許達然。張愛玲的世故練達蒼涼,與木心情思轉折的戲劇感與詩一般的智慧,表面近似,沉吟摩娑,會發現細部的不同,不僅技巧不同,節奏感的著重點亦有異,他們的散文音樂意趣各擅勝場。
余光中、楊牧皆重散文的知識傳承,抒發為知識才情的傳播感染。這一點我把握得很緊。散文作者常犯的毛病是:言之無物,為文造情,以日常套語(自覺的或不自覺的)與固定反應(stock response)成篇。文章無話找話說乃呈空洞。把表面空洞的大話說出道理來,那是成功的美學逆襲。
我在六十年代初對文言頗為抗拒,這種文字鬱結,終於從楊牧與其恩師徐復觀的語言學習體驗,得到徹底的紓解。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我細讀了楊牧追思徐老的文字,自己全然代入楊牧在東海大學上徐復觀的〈韓柳文〉的課的心情。原來徐復觀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教〈平淮西碑〉與〈柳州羅池廟碑〉。徐老反覆解釋文言章法結構、技巧用字,而楊牧終於恍然韓愈文章的精神和肌理,並決定以白話的聲調學習古文之質理,用楊牧的話:「通過現代的語氣來恢復古文的澎湃」。
爾後是自己花了近兩年時間的浸淫文言典籍,而對我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前後赤壁賦與明末公安派的性靈小品。其實我對唐宋八大家,對桐城派古文花的時間不多。不是不想踩進去,機會成本的考量,太多的中西典籍要讀了。
《天狼星散文選:舞雩氣象》收入覃凱聞的三篇文言散文,對一貫主張並提倡「現代詩」、「現代散文」(modern prose)的編者而言,是很大的心理考驗。林語堂的文言造詣高,幽默風趣,格調詼諧。覃凱聞的文白夾雜,沙石俱下,我稍修飾即讓他過關。二十歲的在籍大學生不用網路語,不用方言俚語,返祖式(atavistic)的復古,在大馬固然希罕,兩岸三地亦係少見。要在大馬華文的語境下看這些撏擆餖飣,始能略窺今日漢語的處境。任誰都會懷疑覃文有關英軍將領出賣同袍的「史實」,文學本就鼓勵虛構―這並非是後現代主義的特權―覃文的真實性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他用文言來處理偽史後面的企圖心。
個人的懷舊,就常理,第三人不太可能感到有趣,你的爸媽、表姨丈姑姐對你是好是壞與眾卿家何關?除非懷舊之外,作者還有話囁嚅欲言。除非敘事之外,別有暗示。文章必須要有趣味,有格調,有寓意。調侃不是口頭上佔人便宜,引人發噱其實是在巧妙的說出真相。缺乏幽默感,一直是漢語散文的通病。
林語堂是一代幽默大師,當代的大陸作家劉震雲、舒婷都懂得幽默,余光中也很風趣。香港的林燕妮、西西、杜杜、李碧華,五、六百字的散文到了他們手上簡直成了絕活。新加坡邁克(後來移居香港、美國)的影評與人生體會,他的專欄短文,只能說太好了。在大馬,以前有個在《學生周報》寫專欄的雅蒙,也寫得不俗,兩岸三地加上新馬,寫這類短文的十個手指可以數完。這部選集收入鄭月蕾談狗、談企鵝的小品,聊備一格。鄭月蕾的興趣旁及城市觀察、詩評與文學散評,這使她的一帙五篇旨趣頗為多元。
我很在意整體性,一首詩或散文必須有個不俗的題目,結尾不能草草了事,文字、情節的安排要能壓軸。高華如余秋雨,取個爛題目那是佛頭著糞。文章一路寫來,有條有理,抒情敘事,兩者皆宜,卻在末段或最後幾句洩了氣,那叫「觀音頭掃把腳」。散文要好到最後一個標點使用準確,用句號作結之處卻用驚嘆號,散文整體表現扣分。要把散文視為一門藝術,藝術要求整體美。

2.
大多數的散文作家,都具備鋪敘的能力。寫景相當到位,高中到大四的訓練,讓大家懂得把看到的,用筆描繪出來,交代細節,都認真仔細,還帶著想像的創意。這是基本功。
大多數的散文作家,都擅長記述、敘述,再附加其他的說明、猜測,一路追蹤下去,整套書寫如搭順風車、遊花園。速度慢一些,安步當車,景色人物盡收眼簾,但這也是基本功。語文比較有天分的高中生做得到,中文系的本科生,更應該做得到。
基本功重要嗎?重要。當然重要。大家只要在基本功上面加把力,就能融情入景,用外在的自然景觀的變化,襯出心裡想說又不想說到盡頭的私語、絮叨,一條路走到黑,那多無聊無趣。一邊遊覽,一邊思考(幻想也可以),多少外部現象都有內在意義。比如說,你看到伐木,比方說,你看到九寨溝的生態破壞,於是就產生一種鬱結,一種想要抗議的衝動。這些相關的聯想與字裡行間的批判,使文章不致言之無物。
描寫細膩,辭釆多姿,露凡、廖燕燕、程可欣、駱俊廷、黃俊智、王晉桓、陳雯愛、廖雁平表現特出,頗能發揮美學的移情作用,他們的鋪敘、衍申能力很強,可以咬住一個焦點不放。露凡寫外婆已見功力,寫蘇堤進一步對藝術有所體會領悟。陳雯愛對她的偶像的敬仰,文章專注在這個點上發揮,令人動容。黃俊智寫紫金花樹保暖祛寒,甚至用到賣火柴的女孩的童話,令人莞爾。程可欣的四篇東京紀事,處理比《馬大散文集》階段細膩,詞彙也豐富了。從學習日語到東京生活的適應,一種風格,敘述再三,繼之以四,以概其全。拿督黃素珠的三篇文章,寫鏡子與父親,寫巴黎之行的女兒,寫水患期間的災民與災情,題材各各不同,人生的關注點多元,風格才能多變。
廖雁平孜孜追述稻田、麻雀、稻草人、蒼鷹、烏鴉的叫聲「無謂―無謂―」。我開始以為他要嚐試撰寫漢語版《麥田捕手》(The Catcher in the Rye),誰知文章不足千五字即戛然而止。廖雁平的第二篇〈七粒紅豆〉,像當前網路流行的截句詩,簡單,不,簡陋,應該說它更像一部奇情電影的劇情概要。這種無厘頭寫法與後現代無關,是作者與當事人雙方都同意的刻意大塊斧削,記其事,不寫真。這種「懷素寫法」,是《傾國傾城》范柳原於香港淪陷的廢墟斷牆下,見到白流蘇那一刻,刀一般的決斷。這種寫法叫著「極簡主義」(minimalism),名稱好聽,社友們不宜學。
廖燕燕著筆大膽奔放,抒情寫志,興味淋漓,她投身教育事業,義無反顧,她得道多助,助她一臂之力的人真的不少。同是佛教徒的藍啟元校長從事醫療義工久矣,他的文章沒有廖燕燕的張揚,但他的愛心含蓄,用字遣詞,有一種抑壓的不忍之情,使我聯想到醫院末期病患周邊的狀況。藍啟元讓我想起豐子愷的親切與同情,民胞物與,(病人)人都需要關心與愛護。駱俊廷的家人做保麗龍飯盒與木筷生意,他坐井觀天,天降大雨,把天窗關上,即陷身昏冥天地,彷彿人在沉船,陽光照耀下浮塵仿似遊弋的魚群,俊廷與蜘蛛網為伍,抒寫至此,文章突然有了微妙的象徵意義。文章要到話中有話,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暗示、折射、啟發、象徵之境那才叫高明。就這個意義,能夠意出言外,話中有話,能暗示,能影射,陳明發肯定是這部散文選的佼佼者。
散文很容易走向兩個極端,「美文化」與「大白話化」(白開水化)。散文選的一百零一篇文章,沒有這問題,反而散文過於「散文化」:「因為……所以」「雖然……但是」「如果……不然」「……的時候」……交代得太清楚反而囉嗦,至少是「不簡潔」,尤其是「但」、「因為」,對散文的傷害深且不露痕跡。適度的挪用文言詞匯,包括文言的介詞、副詞、連結詞大有幫助。用西化語句,有助於用新元素組句,把熟悉的漢語變成不那麼熟悉而偏又奇趣橫生的漢語。大白話的好處在於流暢,弱點在於拖泥帶水,仿似流水帳,不耐細嚼。

3.
把散文美文化固不可取,但把散文詩化或部分詩化,像李宗舜、張樹林、陳鐘銘……都傾向詩化散文,宗舜把他的現代詩改頭換面成散文,散文的邏輯因而稀釋,寫到第六篇,已近散文詩或分段詩。張樹林的夢話「擱置不信」(suspension of disbelief)放逐邏輯,夢話其實是詩話,用夢呈現,多了幾分神祕詭異。
陳鐘銘的五篇散文,從巴剎到霹靂河沿岸收購魚蝦的記憶,牴犢情深,溢於言表;稍長求學,少壯的職場奮鬥。五十歲前夕,他在大馬組跨國車隊籌募慈善基金;赴日觀光,目睹鮭魚的返鄉之旅,回想自己過去多年來的流離遷徙,鮭魚的顛撲泳前,在鐘銘筆下突然提升到象徵的層次:

「每次到札幌,總會想起九年前初次邂逅小鮭魚的千歲川鮭魚館。對鮭魚大遷徙的震撼與感動,在此地第一次從國家地理錄製的節目走進真實的場景。與大自然和諧共生的鮭魚館緊靠千歲川,隔著一片玻璃,我的掌心傳來千歲川上游萬頭攢動的生命脈動。我看著一尾尾的小鮭魚著一身青澀斑點,快樂的隨大隊順流而下,開始史詩般的生命旅程。
此去經年,這些少年鮭魚也許不知道,等在前頭的是嚴峻的萬里遷徙,在浩瀚的太平洋歷練之後,還得原路返回,逆流飛躍肉食動物爪牙的殘酷考驗,在生命最後的時段回到最初的源頭:繁衍,重啟生命之旅,然後死亡。想到小鮭魚今生無可避免、不許回首的成長宿命,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己。那年,千歲川在淚光中依舊陽光和熙波光瀲灧歲月不驚……」

林迎風寫作多年,他是資深媒體工作者,下筆飛快,文筆從容流鬯,他擅長音樂,過去曾為多位國內歌手寫過歌詞,他的浪漫情懷,與他的醉心音樂為曲譜詞有關。我感到快慰的是,林迎風的作品能從過去的佻達,進入今日散文的收歛。徐宜寫詩有好些年了,寫散文始於二零一八年六月,她的文筆踏實,自然隨興,不怎麼樣理會前人的套路,反而有機會脫穎而出。徐宜的可塑性強,假以時日,成就可期。
徐海韻的散文有些接近短篇小說,楊世康散文的大量對話,使他的作品,文類介乎散文與小說之間。海韻的散文山風海雨,自己被水淹到直打嗝、透不過氣。楊世康用對話來推動情節,海韻以戲劇化的情節、動作,加強作品的整體張力。她寫自己被突然「禁錮」(因病被隔離),種種狼狽出位,真是一絕。她對自己的肥胖,容易打嗝,透不過氣,恐高畏水,……毫不忌諱,總不忘「自爆其醜」,自我調侃,甚至說些蠢話,是另一種方式的隱藏。她寫〈爬山〉,一個畏高怕水的人,遭遇當然是恐怖的:

「我喜歡去水上樂園,在水裡走來走去,劃動雙臂,假裝自己會游泳,姨丈笑說我去水上樂園是浪費了他的門票,兩個表妹非常大膽,幾乎玩遍了所有設施,除了那最高的水滑梯,必須爬上數層樓的高度,可以選擇筆直或者稍微有波浪弧度的滑道,在高速和尖叫聲裡滑下來,她們躍躍欲試,卻也難得的感到害怕了。姨丈看著高高的滑梯,笑得很燦爛,他鼓動著我們去玩,『不要怕,爸爸陪你們』這句活重複說了幾次,並且舉步就走,小表妹們又怕又樂地原地跺腳,最終仍是追了上去,剩下我站在原地,忽地心裡空了一塊,心臟好似停了數拍,那一刻,我似乎知道了我的生命裡缺失了什麼……」

序文寫到這裡,使我想起那晚月蕾躺在大廳沙發讀著海韻的文章,我聽到她強自遏制的啜泣。當我問她發生了甚麼事,她要我去讀一讀海韻貼上詩社群組的散文〈爬山〉,我把自己埋在房間內。一個人讀了。也哭了。
走回大廳,凌晨二時半,我與月蕾鄭重的討論了詩社應否籌編散文選。這問題延宕多時,編散文選的計劃擱淺就是不動。我也擔心詩社缺乏散文的寫手。我的考量是,詩社能號召到十五個社員寫散文嗎?這是問題一。問題二是這十五個社員拿得出像樣的作品來嗎?月蕾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那個晚上,她就是那樣盯著我,然後輕輕說:你不是剛剛讀了海韻的散文嗎?你還猶豫甚麼?除了海韻、彤恩,我們還有其他有寫散文天份的社員,他們應該有他們的散文園地。「散文園地?」「我說的當然是散文選啦。」「好好好……」散文選的事終於有了轉機。
我於是在理事會上,在常務理事會上,重提舊事,宗舜、樹林、啟元、川成均認為散文選仍有可為。後續發展是大家都知道的。
我本人收進《舞雩氣象》的,不是幽默文章,反而是如假包換的文化論述。第一篇只有六百多字,虛中有實,其他三篇文化書寫,紀實以喻虛,或可讓人瞭解散文的向度與可以擴展的深廣度。我還是喜歡在言志的同時抒情,讓文章有生氣有人氣。
散文技巧千彙萬狀,挨家挨戶去寫,成了住賃戶調查員;青山綠水美麗怡人,鋼筆不如畫筆,繪畫又不如拍攝,拋下外在表象寫內心的世界吧,表象只是個觸媒,只是詩人、散文家借物起興的「物」,它不是亮點更不是書寫的焦點。城市散文與田園散文,沒有孰強孰弱的區別,只有哪個處理得巧妙的分歧。我從小就喜歡沈從文,五十歲之後開始留意琦君,他們都很鄉土很田野,他們同時具備現代性的敏感與睿智。
另一種隱匿的書寫是以外在的吊兒郎當、漫不經心,法國式的「漫遊者」(flâneur)的姿態。我的〈夏宇在上海Sasha’s酒吧〉(2004)是一個典型的閒蕩者,他在上海繁華熱鬧的東平街蹓躂,邊走邊寫,走倦了就坐在Sasha’s酒吧裡叫了杯飲料,沉思、回想、寫作,在Sasha’s酒吧讀夏宇的詩集,典型的布爾喬亞的優越感。卓彤恩寫她在南京「扮演」女性漫遊者(flâneuse):

「清風輕輕吹起裙擺,法式裹身裙總是如此的隨意。草帽將髮絲都藏在裡頭,好似英國二十世紀前的淑女不將髮絲宣之於眾。一個秋冬的休養生息,膚色漸白。」

她的〈夜魅群舞會〉:一個女大學生,出來舞會泡,現場觀察,腦激盪般的挑戰現實與想像。〈唐約瑟糾結與紓解〉描述作者聽Tannhäuser唱華格納的歌劇,在近乎忘我的境界裡,她看到自己從小到大接近音樂:從學鋼琴到小提琴的過程,她不擅長舞卻因唐約瑟而翩然起舞。實景、記憶、聯想綰接在一起,難怪一年前我把彤恩的〈唐約瑟糾結與紓解〉,貼在我的臉書上,一向吝於讚許的詩人學者高塔(Wang Hgtower)迅速發出由衷的讚嘆:「精彩絕倫」。
鄭月蕾的〈那一夜凌晨一點〉寫的是城市的迷路經驗,新奇事物的取代舊有事物,一路上不斷闖入眼簾,十年人事幾翻新,城市的改變何需十載那麼久。文化變遷以加速度進行。在城市裡奮鬥,一直都在「趕」「趕著辦事」,沒有一字提現代焦慮,「焦慮」以一連串的頓號形成文字的律動:

「……是他,是司機帶我走遍這個大都會的大街小巷,載我趕赴一個又一個的會議、趕班機、趕盛會、趕期限、趕月臺等等,從擁擠的車道穿越一座又一座的建築物走捷徑,在司機老馬識途的闖蕩下,很多時候都能及時辦好我應辦的事。」

王晉恆寫吉隆坡的亞羅街、武吉免登隱含批判的意味,flâneur哪種客觀的、漫不經心的抒寫,箇中不乏微言大義,對城市的批判,王晉恆以一段散文的結束:

「回到39樓的公寓,那晚繁華的夜景伴我入眠。午夜,驟雨卻一勺一勺地自天堂潑在我的窗,把夢吵醒。點滴霖霪,玻璃窗的水珠倒映整座城市的光芒―易碎而虛幻,我想起街角吹起的七色泡泡球。」

點出城市的奇幻、虛假與脆弱性。卓彤恩的其中一篇散文,用一位美國教授的話點出馬克思的思想。討論《簡愛》中簡愛和羅賈斯特之間的感情,彤恩的兩位老師的看法不一。一個說:「文學解決問題」,另一個說:「簡愛創造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像這些大學生活真實的綴飾、插播,的確能使平面的文章立體化、生動化。

4.
《舞雩氣象》收入的散文不僅是抒情散文,述志散文。小五華文開始學作文,把文章分成:敘述文、記述文、描寫文、寫景文、抒情文、說明文、議論文、小品、隨筆、遊記。我的廿九年教書過程遇到的華文老師過百,大家談到作文教學,無一人提寓言,無一人提戲劇,難怪國內編的幾套大系,戲劇部分薄弱得可憐。至於寓言,我們的大系編者大概還以為是「小小說」或「微小說」。
這有點語出題外。還是回到散文這一塊,司馬遷的《史記》,從記敘、說明、描述、議論的角度看,都是上乘的散文。老莊的哲學散文,是絕佳的古典散文示範。《舞雩氣象》收入覃勓聞的文言篇章,說得嚴重一些,是向當代(現代)的漢語冬烘「挑戰」。潛默用蛇、鼠等隱喻,詮釋《聖經》的原罪論,他的〈老鼠攻略〉、〈老屋記憶〉,把嚴肅的詮解情境化與情節化。它們開了我的眼界,逼使我必須翻閱《聖經》。讓我進一步瞭解文學創作的「黃金比例」,與一般人讀經的「黃金法則」之不同。聖經的詮解也是散文。謝川成的學術生涯記敘,讓讀者瞭解學者不是躲在象牙塔裡安逸的一群,研究工作沉重,學術界其實「真的不簡單」。
陳浩源的三篇極速文章(乘坐飛機),示範了他的「高速公路文學」(highway literature)。涉及高速公路,當然離不開城市、城市和城市的聯繫。它裡頭有游蕩文學的因素,但節奏緊張迫切,一切都在趕趕趕擠擠擠,遊蕩的無根感雖然近似,遊蕩的悠閒感覺卻並不存在。陳浩源每次擠進火車,都有成功進了「阿房宮」的感覺,比喻滑稽,語調後面隱藏辛酸疲苦。浩源的三篇散文近似源自十六世紀西班牙,十八、十九世紀流行於歐洲的惡漢體(picaresque)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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