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無語 | 拾書所

暫時無語

$ 1,185 元 原價 1,500
「創世紀」是「象」,
「暫時」亦是「象」,
「無語」更是「象」。
「象乎象乎,會當有大象?」

謹以此書迴向給所有以「文學」來「繼善述志」的人。

在二十一世紀,要想將民初以來就飽受西方邏輯敘述影響的「中國文學」重置於「玄學」與「經學」之間,必須顛覆時下思想:首先將行之有年的「中國文學」解構開來,以掀起過分沉澱於中國社會的西方思想,逆溯「二分法」,使之停留於一個不能二分的層階;其次、將這個不能二分的內省沉澱於似是而非的語境,以變體的故事將真實的贈予(authentic giving or hospitality) 轉變為一個事實與「非事實」俱存的狀態。西方文學界將這種敘述方式統稱為「解構」(deconstruction),並建議以特例來暴露、顛覆長久受各類型的「現象學、存在主義與結構主義」所捆縛的二元對峙,因此在文學上,這個特例必須具備尋找「創造性思想」的力度,而在哲學上,這個「解構」則必須直指「形而上思想」──迴盪於哲學與文學之間的文字就是希臘詮釋「宇宙秩序的根本原理」的logos,因其居於「三位一體」第二位,所以又有一個「理性」意義,居中調和與維繫「形而上思想與形而下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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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舌與沉默──也是自序●
我的個性應該是屬於沉默寡言的一類,因為我通常在人多的場合裏都不由自主地想找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躲起來;悲哀的是,在現實世界中我經常得置身於人聲聒噪裏,所以長久以來,我就生活在這個矛盾裏而不得安寧。這個不得解脫的撕扯其實對我來說有著悲涼的意味。
我的個性也應該屬於那種有話藏不住的一類。這個控制不住思緒的任性有時令自己的嘴巴不知何時該閉起來,於是在意見嘈雜的會議裏,我總是忍不住地一說再說,直到自己的想法被眾人清楚地聽明白才停止。我若言之無物也就罷了,偏偏我說的都足以令眾人豎耳傾聽;可歎的是,我沒練習過說話的技巧,所以我的侃侃而談經常都是直截了當。這就令那些與我意見相左的人們如坐針氈。
我說話的不知政治辭彙通常帶給了我極端的正反效應。正的效應所帶來的利益雖然令人欣羨,但是有時相當痛苦;反的效應所帶來的貶抑雖然有點尷尬,但卻是個得來不易的清閒。不論如何,我隱藏在眾人角落裏滔滔不絕,最後總是變成眾人爭辯的焦點;這點會議氣氛的轉變很快地就被精明的上級領導注意,於是我的災難就接二連三地來了。
領導之所以為領導當然有他們生存的一套,於是我原本仗義而言的任性終於被推動民主提案的追隨者設計為操縱會議的技巧之一。我長久以來一直心甘情願地成為他們的棋子,所以他們自然給予我豐郁的報償。這點我不想隱瞞,畢竟我曾經是如此地洋洋得意。
我想人世間的事情都一樣,做多了就很難保有清純的居心;這個控制不住的居心在充滿了陷阱與陰謀的政治遊戲裏就更顯得不清純。於是乎,我的任性變成了負擔,我的沉默最後也變成了饒舌的根源。當有一天,我發覺我想保持沉默,卻在要脅下,不得不發出擾人耳目的饒舌聲音時,我就有了不知如何自處的尷尬;但是更嚴重的是,當有一天,我想發出聲音說話卻被告知保持沉默時,我終於忿怒而辭職不幹了。
我在激怒的當時無法體認沉默是饒舌的另一面。這中間的區分其實再也簡單不過──因為我想說的,都是對機或正義的一方;我不想說的,當然都是逼迫與邪惡的屬類。我也得要承認,「對機與正義」與「逼迫與邪惡」是一個見仁見智的概念問題。這個差別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無法機靈地跟隨著領導起舞。不過,我想稍微有些良知的人都不會責罵我,因為我這個無法跟隨著領導饒舌或沉默的遲鈍,在於我無法從根本上改變我沉潛與害羞的個性。

我離職後在一個偶然的因緣下開始寫小說。原來我以為我的沉默寡言與慵懶成性絕對無法堅持而饒舌下去,因為我一向不喜歡如饒舌婦一般地搬弄是非,但是在那麼一個由忙碌突然退隱的當時,我有了一些不得不寫的因緣,等到因緣沉寂下來以後,我卻無法抑制那股已成欲罷不能的饒舌動力。
我瞭解自己的沉默個性,我也哀歎自己最後還是躲不掉因緣的糾纏,不由自主地將沉默轉變為饒舌;我觀察到這個矛盾以後,固執地不將電腦引進家門,藉以打壓自己積累了十幾年的依賴電腦的習性,以及斷絕我源源不絕的饒舌衝動。
不料這個饒舌的動力居然如此地排山倒海──我阻止了電腦進家門,卻阻止不了自己往電腦的處所而去,於是在夜深人靜裏,我隨順著不得不寫的因緣,持續著使用一個佛堂的電腦,將我沉默的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直到我稍微清醒過來時,我意外地發覺我竟然在兩年之間擠出來六十多萬字的小說──雖然當初的居心是為佛堂的刊物而寫,但仍舊透露了我那個比饒舌婦還要饒舌的沉潛個性。
因緣是會聚滅的,這個在研討「緣起性空」的佛堂裏,更是個隨處可見的現象。我終於在兩年後,決定不再為佛堂刊物寫文章,於是也就不再到佛堂借用電腦;不幸的是,當我警覺自己應該停止饒舌時,我卻為了傾吐〈貼白布條的密勒日巴〉而將電腦引進了家門。
買電腦在二十世紀末是一樁很簡單的事情,尤其我所承接的又是一個被網絡狂流所淘汰的次級品;次級品雖然沒有色彩繽紛,卻也搔手弄姿,搖曳得不落人後。我看著有些害怕,卻又懊惱自己在因緣的催促下,終於無法持續多年來排斥科技方便對居家生活的捆綁──這個自我堅絕,潰敗得一塌糊塗,於是電腦時代在我沉默的家居生活裏,冠冕堂皇又紛亂噪鬧地粉墨登場。
我從佛堂移至書房寫小說,其實有一種深刻挫敗的心理──那是一種居心遭受扭曲、行止遭到質疑的屈辱感覺,於是我撫摸著「奔騰」(Pentium) 所遺棄下來的二手貨電腦時,沒有喜悅,也沒有心悸,只想將那股沉默的屈辱盡情地向著它傾訴。沒想到的是,我這一傾吐又有如水銀瀉地,嘩啦啦地響起了遍地噪音,一鼓作氣地擠出了〈貼白布條的密勒日巴〉、〈畫商的訪客〉、〈牽手再見〉與〈後現代的跳接〉等饒舌產物。
這可真是無奈呀,因為從會議裏的饒舌到電腦前的饒舌,我始終無法離開沉默的個性,而那種急迫想說的迷惘,就好像〈暫時無語〉所陳述的「強光閃過之後,我的眼睛在瞬間裏起了盲點,於是我看不清楚……人羣,只感到陰影閃動裏,一個個像是幽長而荒涼的幽魂。」
在這個「幽長而荒涼的幽魂」閃動裏,我終於省悟到人類的宗教團體一旦組織起來,就無異於一個政治團體,所以只要是政治團體裏發生的問題,宗教團體裏樣樣俱足,而且更可能因其崇高理想的堅持,而顯得黏黏答答地有些分不清人世間的困惑與迷惘──這個對宗教組織欲迎還拒的進退兩難窘態(甚至到了最後,還有些徬徨失落起來)雖然一直存在我的心底,但我總是童騃般地拒絕承認;這個窘態一直持續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在一本佛學刊物的編輯會議裏,被一位自視甚高的編輯委員指著鼻子羞辱為「一個想要立下千秋萬世之名的草包」時,我才整個人醒轉了過來。
這個「當頭棒喝」除了狠狠地將自己敲醒以外,更興起了一種想要超越自我的急迫感覺,於是當晚我就在夢裏見著了從亙古洪荒以來就一直飄射出來的微弱光芒;這個熠燿宵行的光芒其實也就是〈暫時無語〉所要捕捉的──我刻意以「由0往左數到7」逐步趨近0、再離開0、「由0往右數到7」,將其所交織的「一絲絲千萬年前所散發出來的細微星光……搖曳出一幅幅巧妙的幾何圖形」來表明心跡,更以0與1糾纏出來的「螢火蟲不情願地發出點點柔光響應著星星的招喚,卻無意間相互糅和成亙古與瞬間融合的傲慢景觀」來超越自我。
這兩段話其實是一位我已經忘記名字的大陸作家說的。我仍然記得我當初讀到這段話的震撼,現在有了棒喝的因緣,然後更在夢裏將之具體成形,於是我就以「解構」的文體構思出這麼一篇多重時空交融的文字,並借重「解構」的觀念,一舉破除「千秋萬世」所隱涵的「時間流轉」的偏狹概念與「揚名立萬」所隱涵的「自我」思維,而以「一個……草包」之名落實了「常居卑下」的砥礪。
這本集子的其它饒舌產物的形成各有其因緣,而且也都與佛堂的刊物脫離不了關係。譬如說,〈眩〉為懷念我的老師夏瑪仁波切而作;〈也是邂逅〉是我歷年來在洛杉磯的法印寺拜佛念佛的心路歷程;〈半幅江山〉是我出校門以來的第一篇散文,為填補一篇臨時跳票的論文而於兩小時擠出來的充填佛教刊物篇幅的作品;〈黏膜〉是為了挖掘一個人人束手無策的教友的心中沉痾而作;而沒有人在乎的生活片段〈本命年的故事〉則是一篇我為了抗議卜卦者「諸事不宜」的警誡而作。
最後,那幾篇一直沒能在我主編的佛學刊物刊登的中國哲學思想的論文以及〈本命年的故事〉的卜卦算命,則促成了我鑽研「儒釋道」如何在歷史裏融會的契機。這裏面的探索,很多時候都只是哀傷的舒發,深埋著我對父母親、妻子、姊弟、親戚、妯娌與朋友、同學、同修的感情。
這一路探索,最後我就鑽進了善現菩薩的「入文字門」,而有了「象學無象」的雛型。它們的完成幾乎都是在我心思最動盪、既沉默不住又饒舌不起來的一段無法構思寫小說的期間裏──這多少說明了我經不起感情波動的脆弱心性,也隱涵了我長久以來一直無法割捨的怯懦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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