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境 | 拾書所

越境

$ 237 元 原價 300
 「無論小說或散文,我之所以持續書寫,或許便是為了傾聽那股聲音。越境的意思,大概便是『跨越境界線』,而這並不僅限於國界,我們週遭充斥著許多的境界線。首次寫小說時,我便跨越了一條境界線。希望這本散文集,能成為你跨越境界線的某種契機。跨越之後,或許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荒蕪風景,也或許會遇到比現在更糟糕的處境,但不試圖跨越,便什麼也說不準。」──東山彰良

  生於臺灣,寫於日本,用文學「越境」──直木賞作家 東山彰良 以自身獨特的成長經驗,融合幽默的文字紀錄
  觀察臺灣與日本的絕妙隨筆集。

  關於成長背景:
  「時常被問到有關認同的問題。做為一個在台灣出生,卻在日本寫作的人,我覺得這也無可厚非。
  似乎有一種人,對他人的認同特別感興趣,但感興趣的方式卻因人而異,光譜相當廣闊,從像是「你是用哪種語言作夢?」或「在家裡吃那種料理?」這種無傷大雅的好奇心,到「所以你到底覺得自己是哪國人?」這種令人有點難以回答的問題都有。」──節錄自〈香蕉人的悲哀〉。

  關於創作經驗:
  二〇一七年《全讀物》四月號刊登了我的短篇小說〈黑色的白貓〉 。不只是小說,雜誌上還刊登了我和我家貓咪們的合照。
  本來如果編輯只是邀請我『寫一篇貓小說』,或許我還沒什麼幹勁。但真不愧是文藝春秋社,他們告訴我:『我們也想把貓的照片一起刊登上去』,就這一句話,讓我二話不說接下了這份工作。恐怕其他愛貓的寫作者答應寫稿的理由,也都和我類似。好想讓自家毛小孩登上全國雜誌版面!編輯部戳中了我們的宿願,可謂策略性勝利。」────節錄自〈光出一張嘴〉。

  關於人生哲學:
  「不是我自誇,東山彰良我對凡事都沒有個堅固的信念或執著,四十七年來逍遙於醉生夢死的境界,一下搖向那邊,一下擺向這邊,一下面朝西,一下又滾往東。若問我是不是個性不服輸,倒也沒有這麼一回事。我的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確切的事物,那就是小說。」──節錄自〈作家的幸福〉

本書特色

  ●全書由旅日得獎作家 李琴峰 翻譯,每一項細節都與作者重新確認更新,修正到近乎完美。

  ●收錄作者在臺灣、日本、美國等地觀察到的各種事物,其中也包括《流》《我殺的人和殺我的人》等作品的創作趣聞,以及來臺宣傳新書與蔡英文總統見面的過程分享。

  ●採用日本原書素材設計。

  ●特別收錄作家李維英雄與東山彰良對談,兩位老師暢聊雙方筆下的「臺灣」地景。
內容試閱

第一章 香蕉人的悲哀

香蕉人的悲哀

  我時常被問到有關認同的問題。做為一個在台灣出生,卻在日本寫作的人,我覺得這也無可厚非。
  似乎有一種人,對他人的認同特別感興趣,但感興趣的方式卻因人而異,光譜相當廣闊,從像是「你是用哪種語言作夢?」或「在家裡吃那種料理?」這種無傷大雅的好奇心,到「所以你到底覺得自己是哪國人?」這種令人有點難以回答的問題都有。
  以前我在中國留學時,曾接受過大學校內刊物的採訪,面對學生記者的提問,我誠實回答「我不覺得自己屬於特定國家」,沒想到他們寫出來的報導卻令我大吃一驚。那篇文章標題取名為「香蕉人的悲哀」,內容對我國族認同的搖擺表達同情,文章最後作結:「衷心祝願他能早日回到祖國的懷抱。」
  話說我其實沒有讀過米歇爾‧傅柯的著作,甚至只讀了介紹他思想的入門書就挫折了。這樣的我若還對難懂的傅柯思想高談闊論或許有些狂妄冒昧,但若要就我的理解來談論他思想中的一個極小部分,大概便是:「我們看似自由地決定某些事物,其實這些決定的背後都隱藏著權力結構。」
  以我的理解而言,這種「權力結構」包羅萬象,從潛藏於日常生活中的瑣碎事物,到國家層次的巨大結構都有。我們也可以把「權力」換成比較現代的詞語:「空氣」,就是俗稱「閱讀空氣」 的那個「空氣」。我們明明想這樣做,卻因為別人都要那樣做,我們只好閱讀空氣來跟隨他人。這正是權力結構導致自由意志沉默的案例,其應用範圍相當廣,小至小學生一起上廁所,大至戰爭的爆發,背後都是這個道理。
  回到正題,對於認同,我也是以這個脈絡來理解的。「認同」的背後潛藏著國家權力的濃烈黑影,那些對他人的認同提出異議的人們,或許也是為了透過提出異議來守護些什麼東西。那東西可能是「自己的認同」,也可能是「生命」。
  至於我個人,還是覺得能夠接受多元認同的社會住起來比較舒服。不只如此,我甚至覺得我們可以擁有多種認同,並按照當天的心情,像穿衣服那樣自由選擇穿搭。我懂你要說什麼,不用說了──或許有人會說,那樣就不叫認同了,但比起固執於單一認同而去貶低他人,能自由選擇認同不是好一些嗎?想讀空氣的人就讀個飽,不想讀的人就不要讀。就算身屬少數族群,沒道理「不會讀空氣」或「不讀空氣」的人,就得被那些唯唯諾諾服從多數人的人們看不起。
  少數族群又怎樣呢?就算被周圍的人看不慣也好,我們不妨好好享受自己那無可捉摸的自我。

萍水相逢

  我首次到國外旅遊,去的是韓國。那是一九八八年,正是首爾奧運那一年,我就讀大學二年級。
  我從小就時常往返台灣與日本,有天我突發奇想,想到其它地方去看看。起初考慮到語言相通(由於我出生於台灣,所以中文還算會講),便想到中國大陸走走,不巧那年中國瘧疾肆虐,我一陣膽怯,只得臨時將目的地改為韓國。
  我從居住地福岡搭電車到下關,再搭乘關釜渡輪越過大海。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旅行,卻非常欠缺危機意識,連導覽書都沒買。船上認識的旅人驚訝於我的有勇無謀,竟把自己的導覽書撕下來分給我,別的大嬸則是帶我到地下兌幣所去換錢。我就這樣仰賴著他人的親切以及逐漸散掉的導覽書,在盛夏的釜山、慶州、首爾晃了兩個禮拜。
  這次經驗點燃了我的旅人之魂。回到日本後我便打工存錢,想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便選了泰國作為下一個目的地。
  孤身旅行,並不像我所期待的那樣令人興奮雀躍。本來我就是個不大喜歡與他人接觸的人,然而在隻身行走的百無聊賴之中,總會遇到一些若無人幫助就動彈不得的情況。我不斷對自己下著暗示:這世界充滿了愛,地球人都是一家人,四海之內皆兄弟,但卻也因此而屢次使自己疲憊不堪。
  在馬來西亞遇到那個美國人時,我也是抱著「外出靠旅伴,處世靠人情」、「萍水相逢皆是有緣」的心態,試圖積極與對方融洽來往。我們的確表面上來往得還算融洽,雖然後來事實證明,覺得融洽的只有我而已。幾天後,那畜生竟把我的錢全給偷走了。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我遭竊的地點是在飯店,我向飯店經營者說明事情經過後,他便懂了我的難處,不僅讓我免費住宿,還招待我吃員工餐點,飯店員工每天晚上都帶我出去遊玩。我從沒有如此切身地感受過人情的溫暖,他們的存在對我而言真的是非常大的慰藉。誰知我出發離去的當天早上,那間飯店竟就失了火,燒了個精光。
  即使到了現在,若問我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我還是會回答「旅行」。但,真的是這樣嗎?我真的還想要出門旅行嗎?或者其實我只是想藉著對逍遙天地的浪漫憧憬,來試圖忍受眼前的人生?我想,大概是這樣的。不過就算如此,也無所謂吧。反正就算真的出門旅行了,大概反而會一邊忍耐著餐風露宿的生活,一邊歸心似箭吧。
  人生活得久了,偶爾便會想要假裝一下,假裝這世界還是很棒的,假裝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一定會發生很多好事。畢竟誰也說不準不會有那些好事,誰知道呢?所以,只要仍心存對旅行的憧憬,我就還是幸福的。

石柱

  當人開始感嘆「還是以前的時代比較好」,就是老化的證據,然我也不覺得這種感慨毫無道理。特別是每當我讀到吉田兼好《徒然草》的「不論何事,往昔皆令人懷念,當代竟落得如此粗俗不堪」這一節時便可體察,看來以前真的是很棒啊。
  我們之所以會懷念以往,是因為我們將自己最有活力的時代,拿來和今天這個悲哀的自己互相比較的原因吧。不只如此,我們以往培養出來的價值觀在新時代幾乎派不上用場,甚至還令人覺得迂腐陳舊。新時代總是迅奔雷馳,毫無耐性,一切事物都是短暫流行而毫無風情。那些驅使著新技術、謳歌著新時代的年輕人,看在老人眼裡簡直就像是外星人。所以老人們也只能搖搖頭,低聲抱怨:真搞不懂最近的年輕人。
  任何時代都一樣,老人之所以無法理解年輕人的想法,是因為支撐著年輕人的自我認同不斷刷新,到了前所未聞的境界。曾經的富國強兵政策被經濟成長所取代,經濟成長隨即又遭受偏左派的社會改革價值觀反擊。社會改革的美夢潰碎後,旋即颳起了追求剎那式享樂主義的風潮。
  在我的想法中,所謂認同就像是把石頭一顆一顆疊起來堆成的石柱。石柱最下層的基礎是「我是父母的孩子」這樣的自我認知,人們就在這樣的基礎上堆疊石塊。若基礎不穩固,疊出來的石柱也就不安穩。我們會依自己的生活環境、先天或後天的性格傾向,以及嗜好或哲學來堆疊石塊,如此堆出的石柱所支撐的,便是我們的自我。所以石柱堆得愈粗愈好,數量愈多自我就愈穩定。
  現代人所堆出的石柱,不論素材或方法都遠遠凌駕從前的建築基準。從前,石柱的堆疊方式是受到國家與社會的限制的。當周圍紛紛疊起「無欲無求直至戰勝」 的石柱時,要對那樣的石柱提出異議是極為困難的。但現在,堆疊石柱的方式已是千差萬別,對某人而言必要的石柱,對其他人而言不見得必要。可能也有人不願造出太粗的柱子,而是堆出許多根細柱,藉以支撐自我。
  究竟誰有資格,去批判或攻擊他人的柱子呢?或許你覺得你的柱子是常識,但別人不見得這麼認為。你那會保護你的柱子,不見得一樣會保護別人。
  誰都沒有資格對他人柱子的型態說三道四,不管對方再怎麼少數也一樣。

老夫子

  二〇一六年六月,拙著在台灣翻譯出版了。沒錯,就是那本以台灣為舞台的青春小說 。因為宣傳需要,我短暫地回了一趟台灣。
  在台灣時有許多採訪與會談,使我從早忙到晚,到了晚上才比較有時間,我便一個人漫步於台北街道。我造訪每次回台灣時幾乎都會前往的西門町唱片行採買CD,並到處吃小吃,當然也逛了幾家書店。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是去偷偷勘查自己的書賣得怎麼樣的,這種自殘行為我早就不幹了。我逛書店是為了尋找現在正熱烈連載中的小說所需的資料,這部作品以一九八四年的台北為舞台,因此我才想找找有沒有保存著當年餘韻的照片集或文獻資料。
  我隨意逛進了誠品書店,那是一家在台灣家喻戶曉的時髦書店,除了賣書外也賣各種頗為奇巧的雜貨,或是外觀時尚的文具、看起來很環保的衣服等等。就在我一邊小心不要靠近自己的書擺設的區域,一邊找著想要的書時,我發現了那隻模型。
  我感到一陣像是全身被雷打到般的劇烈衝擊。那隻身高約二十公分的模型,正是漫畫《老夫子》的主角,老夫子本人。拿起模型的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心彷彿飛回了一九八〇年代。
  當時我還是個國中生,極為迷戀《老夫子》這套幽默的四格漫畫。雖然書店也買得到,但我總是在台式書攤──講白了就只是把書舖在地上賣的路邊攤──購買。由於《老夫子》是不定期出刊,每當我在街上閒晃時發現有新刊,總是二話不說掏錢買下。那時代跟現在不同,網路根本還沒誕生,因此與書本的邂逅可說是彌足珍貴,若沒能當場買下,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那本書了。
  身材高瘦的老夫子、身形矮胖的大番薯,以及兩人的好友,三人之間最像普通人類的秦先生。讀到長篇漫畫《水虎傳》中三人的活躍表現時,我往往捧腹大笑,差點笑死。那本漫畫我重複看了好多次,把漫畫翻得破破爛爛,我也因此有好長一段時間真的以為《水滸傳》就是《水虎傳》。
  煩惱許久,我最終還是把老夫子的模型放回了展示櫃。
  我已經記不得,我是何時在美國漫畫家瑟吉奧‧阿拉貢斯(Sergio Aragonés)的作品裡,發現與《老夫子》完全相同的梗了。當時便已旅美,現在也仍居於美國的表哥從美國帶漫畫書回來給我,我因此在書中發現我曾百讀不厭以至於爛熟於心的笑點,而且還不只一個。直到現在,每當想起那個《老夫子》的魅力忽然褪色的瞬間,我仍會感到些微哀傷。說不定其實是瑟吉奧抄襲《老夫子》的,但不知為何,當時的我並不這麼想。爭議還不止這個。中國大陸那邊也有人指控,說《老夫子》其實本來是中國漫畫家朋弟的作品。
  孰真孰假我也不清楚,說不定事情的真假,對小孩子而言其實一點也不重要。我現在依舊非常喜歡《老夫子》。即使如此,我依舊沒有買下那個模型。
  事情就只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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