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打狗鳳邑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 拾書所

2016打狗鳳邑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 237 元 原價 300
內容簡介
2016打狗鳳邑文學獎收件465件作品,在激烈競爭的情況下,各組選出首獎、評審獎、優選獎各一名,再從得獎的12件作品中粹選出最能夠代表高雄精神的「高雄獎」,因是不同文類的評比,愈加顯得難度之高。作品經由學者、作家的慧眼及討論下,能晉級決審已具備高超水準。這不吝是給文學一劑強心針,也從此判斷文學蓬勃的脈動,方得使今年的得獎作品驚艷。
此作品集中收錄四組首獎、評審獎及優選獎作品,是今年高雄文學盛事的菁華。

內文選摘(節錄)
透中晝。輪胎留下印痕,點仔膠黏著幾隻蒼蠅。
它們聞見地上的大便,一時興起跑去吸吮,就黏在上頭了。
「掛號,路竹洪小姐......」郵差大喊。
延平路57號。
延平路57號!
府城和鳳山城半途的一個古老街庄,單線道兩旁的商行、米店並肩排隊。一家一家的種子農藥行生意沒有想像中那麼冷清,種田的人不多了,但仍然有人上門,若以前一樣。
整條街上看民視的阿嬤、曝衣的阿母、滑手機的妹仔都探出頭,她們都是洪小姐,卻遲遲不見信件的主人。
「喂......喂喂,洪小姐!」
洪小姐直面映像管電視,電視框裡有一座層板搭的那卡西舞台,了無變化的水晶球慢速迴旋。
是叫做東南西北的地方台,邀請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姊妹call in來作伴。來自台南的劉小姐身穿菜市牡丹大花布,頭燙寶島曼波大卷髮,扭臀緩緩步上用雲彩紙剪的「為你來唱歌」佈景。珍珠在spotlight底下閃閃發光,她拉了一下頸鏈,清了清喉嚨。
「今仔日欲來唱這首,Radio的點歌心情……」黃色楷體如是說。
洪小姐怕吵到睏中晝的阿爸,搬了一個小垃圾桶在客廳慢慢磨自己的指甲。桃紅色的夜市塑膠桶張著嘴巴眼看研磨的碎屑將掉下來。塑膠袋被碰到,顫抖了一下。
她不時抬頭看螢幕,同步律動,和劉小姐重新連線一起搖擺。
「你甘有咧聽,這個人的……」螢幕上字字被挖空,留下的米飯白,桃紅胭脂逐步吃食那一口一口的飯。
郵差拍打鋁門窗,聲聲催促聲聲喚洪小姐。整條街的洪小姐都有些心驚,有人打在自家的門上。
是一棟老透天了,鐵捲門、灰騎樓、白石柱、大理石壁面,大哥、大姊、二姊、小妹、阿弟,一張一張的全家福婚紗照都以此為佈景。洪小姐家世不差,祖父母有幾甲田地租人種作,儉了些錢讓阿爸去讀日本冊。再返來的時候,已是新時代,新時代,於是在此造新厝。那時候是自己募工人找材料起造的,阿爸相當前衛,面道路的那一側只用落地玻璃門。晚飯後散步經過,可以很輕易的瞥見洪小姐和她爸一起看的八點檔。但郵差先生只能看著洪小姐磨指甲,在門廊三讀宣布到郵局招領。
歌畢,觀眾起身鼓掌,啪啪啪,每一下打的都是落空的爆米香,洪小姐正好現此時轉頭過去......

現在整條街都知道洪小姐有秘密信件。
收到信後洪小姐沒有遲疑太久,就牽著她的小五十走出騎樓。以前很時行用歐都邁當嫁妝,這台某種程度也算是她的嫁妝,阿爸先買給她希望能帶到她未來的尪婿那邊。小五十方便輕巧,不用考照,踩中柱不用男子幫忙出力,籃子足夠裝她和阿爸兩人份的菜。除了噴漆褪色、引擎運轉聲大了些,鈑金依然整整齊齊沒有一點凹痕。
阿爸早上五點就會起去,坐佇董事長椅靠在他的大木桌桌沿翻看公文和權狀,所以睏晝特別沉穩。
洪小姐很少騎往火車站去,所以手拏得有些搖晃。一拐一拐的龍頭會經過老診所、金香行、棺木店,還有一段有地攤的舊集市,接到日本人開鑿的那條產業道路直直行,之前發草生蚊的空地現在搭起鐵皮做大型超市。然後來到一個近九十度的大轉彎,把方向都搞得東倒西歪,就可看到踞在彎道中央的火車站。
拋光磨石子地板,挑高素面廊柱,平平的水泥屋頂上掛藍白的燈箱,就是一座車站了。兩根石柱跨開,形成一道吸收電子時鐘的玄關。洪小姐對這座門記得清楚,上一次來搭車也是這樣的,已有油漆剝落,已是無比華麗。
但她並不是沒有準備。自那一天起,她就每天喃喃複誦,看著化妝鏡裡自己的嘴唇,想想螢幕中標準國語主播的嘴唇,比對那兩片紅肉如何優雅的蠕動。
仍然是「多遠、多遠」。
那一日,老透天的玻璃門沒有關,只闔上紗門,南國的冬日不是太冷,日頭把風加溫了再送進來。 陽光透過電火柱惦惦躺在洪小姐的腿上,只有庭院的香蕉樹淒淒簇簇。
地板上的網格出現人影。洪小姐抬起頭,望見一名黝黑的男子。走近一看,沒有想像中黑,大概是背光的關係。他手裡抓著一份報紙,背後背登山包,身形在枯瘦的村落可以被稱作魁梧的了。
洪小姐打開紗門,開出肩膀一樣闊的開口。男子只花了三分鐘就說到重點,不傷手、純天然、溫和中性、美好的洗碗經驗。洪小姐點點頭,意思是你可以繼續說下去。
電視機剛好撥完一首歌。
「啥物貨?」
洪小姐那天穿一件米黃色有領的POLO衫,顏色和那台亮麗而老舊的小五十一樣。
他對洪小姐微笑,低下腰,像一架籃球框那樣,遞上一小包試用品。
「啊嗚呦,辣辣。」
洪小姐意思是很熱,請他進來坐,喝個白水。怪不得春琴抄裡寫:盲人看起來則像智者,而聾者看起來像愚人。
洪小姐往後了一步,又往前半步,接下那包試用洗碗精。冬日的太陽還是折磨人的,尤其當你沿著先人的古路走過隔著稻田和工廠的村庄,路途中沒有任何高過一人的影子。停機車的斜坡上還有人在晒白菜花,一朵一朵像星星一樣散著。他走完一條路,洗碗精還是同樣重。
男子從耳後拿下一個像貝殼的東西,他把那朵貝殼放在入門的桌子上。
他似乎很少進到別人家裡,忍不住東張西望的看厝內的電扇、木桌,把周遭看熟了一遍才停了下來。
那天洪小姐也只是和推銷員用紙筆對談了一個多小時。洪小姐的筆都是競選期間發的,上面印有台灣向前行、正道理性、益國益世等等。她撕下日曆上已經過去的日子,在那些日子背面一下橫一下直的胡亂寫胡亂問,賣這個累嗎?一包多少元?
好用嗎?怎麼這樣貴?
推銷員寫說這邊的歐巴桑精打細算,看到試用包很是開心,但是抱歉她們都用白熊。更多的是是沒人在,他往裡頭叫了五聲,如果沒聲沒響,就繼續往下一戶去。他懷疑有一些早是沒人住的空屋。
小時候我大弟破病,我聽不見。
和你有關?
家裡附近有警察,大弟不能看醫生。洪小姐向窗外指,那裡是倒掉的柑仔店,早已沒有人。
什麼人做錯事?
我也不知道。
我揹大弟去台南看醫生,偷偷。然後去到台南我也發燒,一樣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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