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一瞥 | 拾書所

宜蘭一瞥

$ 252 元 原價 320
一旦停駐,就不斷想重返的風境
宜蘭,是台灣的絕美!

舒國治:我喜歡的城鎮是不少家庭能擁有一小塊菜地。能符合這條件的,我心中想到的似乎只有宜蘭,包括它的市、鎮、鄉。那種隨地勢、地形出現的畸零地,受到人的巧思將之化為菜圃,是城市生活中最可貴的福氣。然而西方人會選這樣的鄉下地方嗎?我喜歡城市裡有極多的大樹。這也是西方城市比較占優勢之處,他們一逕保存,而我們不斷的砍。我也喜歡城市?的房子不要太高,這點西方城鎮也多符合。他們已放慢建設速度,而東方人卻死命的往高處蓋。

宜蘭是文學之鄉,也是文學家心底一逕縈繞的鄉愁。此地多雨、多山,多綠意也多田畝,美麗的自然風光,至今滋養著許多文學創作的根莖。各個世代的作家們,皆用自己的方式,書寫著宜蘭的人與事、情與景。

《宜蘭一瞥》是文學與土地的融會之作。本書不僅描寫了宜蘭的鄉野景致,也道出了作家與蘭陽這塊土地相遇、相識乃至離離依依的柔情土地詠讚,書中的田園景色、街巷吃食與水塘風光,宛如一幅橫卷長軸的蘭陽水墨畫,雞犬桑麻的舊時農村情韻活現紙上。
隨著現代化與都市化的推進,宜蘭的城鄉景象也與舊日有了不一樣的面貌,但宜蘭的文學則如這方土地上豐沛的河川,始終伴隨著宜蘭人的生活起居,綿延流轉而未曾停息,並在不同的時光中,展現獨具的地方文學風情。

目錄:
序、心中最寶貝的鄉下
一、宜蘭風景的排序
二、鄉下,是我玩宜蘭的主題
三、去鄉下,要找到鄉間的路
四、民宿,常是宜蘭鄉下的點景
五、純樸的宜蘭人
六、高山密林的遊賞美學
七、宜蘭的吃

序:
心中最寶貝的鄉下
很多人皆注意到了,說我全台灣寫了很多地方,卻很少寫到宜蘭。的確。然而為何如此?乃我一直不捨得提筆也。
宜蘭有太多我私心嚮往、私眼偷瞧、私景偷藏、私口偷享的諸多我早就稍微開了頭初初淺知淺曉的優美妙處,只等著我細細深掘後想好好寫一本我心中最欲保有的美好舊日田園台灣。
只是我一直不知為何的往下順延,沒去進行。或許是旁務太多,也或許是每次時間不夠,才抵又繼續往花東深遊把它暫且擱下了,但最大的原因,是我不捨得那麼快便把它一股腦兒給抖了出來。
宜蘭於我最大的吸引力,是它的「鄉下感」。這是我心中竊想台灣最了不得的祕密。
一說鄉下,人便說了,台中彰化不鄉下嗎?雲林嘉義不鄉下嗎?台南高雄不鄉下嗎?我知道人們會這麼問,然我所想只不過是:台南縣高雄縣嘉義縣固也有田有竹叢有溪流有塘有埤,但太豪放乾曠,直是攤在朗朗乾坤下,竟然塑形不成其我心中的「鄉下」。南投雖有田疇,更有拔峭山陵,莽莽蒼蒼,番狂雄奇,亦教我思不及「鄉」。雲林彰化,農田更闊,然炎陽普照,海風拂送鹽鹹腥香,此種乾澀漠漠,又似不是我的「鄉下觀」。
只有宜蘭,我一逕視它為鄉下。
我雜亂目光所及的宜蘭,很慚愧,竟然皆是那些變幻莫名一滾又一滾的烏雲(有時不久前還是白的),雲下受風搖撼的雜樹,以及樹前或山腳跟著抖動舞灑的葦草芒花,伴隨著水光反射的寬闊田疇與不即不離守伴在田疇不遠處彎彎斜斜的小溪或池澤,這種種,形成一片平沙落雁的澹遠之景,無處不能見之,只如是極其慣見的不值錢之風景,卻也是最教人壯懷空曠的畫面,我自來便愛之不歇。
當然,宜蘭能有此般風情,雨也扮演重要的角色。老諺「竹風蘭雨」,自幼便是我們的基本台灣地理常識。便因雨,令宜蘭始終有一襲淒迷的氣質。也因雨,令農田、村樹、土路、河堤等始終和人相距得頗疏遠,甚至令人與人也隔著一層水氣兮兮的薄紗。
雨,帶給了農事不少操勞,甚至遲緩了收成的速效,卻也替自然留存了更多的美妙灑脫質樸。
另外,則是河流。蘭陽平原實在太富於河流,造成千百年下來這兒土泥擠過來成為村與田、那兒砂石擠過去成為崙與坡,於是地景極為凌亂卻又極為豐富,而因水的流沖推壓侵吞而廓出的不規則地勢與地勢上的樹草植被與人為的拓墾成田及棲住成村痕跡,造就了我所謂之觀探不膩的宜蘭鄉野。
這些河,絕不只是蘭陽溪、宜蘭河、冬山河這些名頭顯赫的大股水流。甚至還不只是大礁溪、小礁溪、羅東溪、得子口溪、二龍河、十一股溪、金面溪、湯圍溪等這些還叫得出河名的小股水流。更有難以數計的大排、中排、圳、溝、坑、塭,穿梭糾結成宜蘭的人與水澤苦樂與共、時憂又時喜的先天情境。
溪流與河川的延伸範圍太多又太隨天災而飄忽不定,致宜蘭太多的村舍旁緣有不少「不確定地」或像都市所稱的畸零地。不知是否這一原因,宜蘭村莊上的房子蓋得不是很密,更好的是,無數的村家後緣或旁側(尤其貼鄰於溪、緊靠於塘的)皆有著一畦又一畦的菜園,此看於我這台北孩子眼?,真好生羨慕也,更好生賞心悅目也。
然這或許是我觀光客說風涼話所看出的好。實地住此勤耕苦犁、與水謀生的莊稼人家未必不是受足了辛酸嘆夠了怨氣。
宜蘭有太多種細膩,相信是「人與天爭」下的結果。且說一件,宜蘭的小麵攤,傳統上極有可觀,他們下麵條、等火候、撈起、拌醬調味,皆弄得一絲不苟,甚至有的店家已根本像匠人般將「下麵條」弄成是做作品一般的堅持。三十年前黃春明告訴我宜蘭火車站附近的「駝背麵」便是顯例。
固然今日此類麵攤似漸少了,然仔細去探,其實仍不少角落猶有一些,且還看得到那份「蘭陽式細心」的痕迹。
十幾年前,與基隆朋友聊及麵攤之事,大家咸謂:基隆不少店家下起麵條,亦是細膩有板眼,並且零散佈於城市各騎樓下,絕不只「廟口夜市」而已。我又提及:基隆不少人,往往自宜蘭移來,兩地皆多雨,他們對於惜物,不免不約而同的表現在烹調上,是否有些可能?他們謂,甚有可能也。
再說蔬菜。早聽不只一兩人說,他們幾乎不吃市場上大規模自中南部運來的蔬菜,只堅吃宜蘭本地種出的菜。
宜蘭的菜園景,不僅是最美好的生活資產,那種每家庭一小片一小片菜圃的景象,也像是再窘迫、自家土?亦得勉強糊口、是蝸居屈身、人仍可有志氣的最強象徵。絕不只是「不必購食中南部大批量運售的狂噴農藥之蔬菜」這種安全思維而已。
在宜蘭城鄉四處遊看,發現一現象,即「建築」(architecture)甚多。宜蘭或許是全台灣最易讓人看到「建築」的縣。
你到虎尾、新營、南投、岡山、民雄、豐原、潮州,皆不可能像在羅東、礁溪、頭城、宜蘭那麼容易注意到如此醒目又如此多的建築,這是頗特別的。
我所謂「建築」多,而不是說「建物」(things built)多,就好比媽媽做的菜,即使美味極矣,也不「擺盤」,也不會自稱「美食」。餐廳所烹菜,很愛擺盤。媽媽的菜,可喻「建物」;餐廳菜之「擺盤」,可喻建築。
不知是何種道理?是宜蘭人比其他縣鄉鎮市的人喜歡建築嗎?
抑是宜蘭很希望人們注意它?
不知是否我太喜愛它的本色鄉氣,有點像一種媽媽,看到女兒出嫁時化的?,濃成那個樣,心中竟極不忍,都不想逼視了。
建築,我懷疑是近年台灣人的迷思。不止宜蘭一地而已。不知道何時人們樂意把房子簡簡單單又巧思靈動的蓋好卻未必去蓋成令人在車行中一眼就瞧到「那是一棟建築」。
行船於冬山河上,見兩岸打理得很工整,草地也修剪,很稱美觀。突然想及一事,岸邊不知有救生設備否?譬如說,每一、兩百公尺設三條短樁,每樁有一捆麻繩,若水中有人溺水,岸上人可急拋出長繩,繩子細些無妨,但繩前端早綁好一塊重物(如套上橡皮的小石),拋出時有重量,可及遠,擊到溺水者的頭部亦不至傷。
船行水上,兩岸時望,不斷揣想河堤後的景致為何。其實自陸路驅車,一段段的來尋河景,或許更有趣。這岸停停,下車登梯攀看。不久過橋,再至對岸探看。
宜蘭旅行,可淺分二類,高蹈板與平易版。早年享譽的太平山林場,或十來年前受重視的「福山植物園」,可稱高蹈版之典型,他如「雙連埤」此種高山湖之細遊亦是。
若是城鄉閒走,田塘雜看,則是平易版。兩者我皆喜愛,尤以後者,更受我多所實踏。有時才出了鄉,忽的又進了市鎮,這在宜蘭最稱慣常。像頭城路上,見一水池,池後人家,院宅莊隆,走近一看,盧宅是也。再走幾步,有康宅,見牆上書法不俗,倘進門坐下,喝茶閒聊,興致高時,鋪紙寫字,其不快意。
前次受邀下榻一民宿,度其位置,當也在冬山河岸不遠處。早晨在鳥聲嚶鳴中醒來,音色極美,是別處不易聽到者。我不懂賞鳥,亦無意快速學賞,然聆此鳥鳴,已可猜想宜蘭廣大水草最受好鳥來棲,何等仙樂仙境也,卻又是尋常田家景色也。吃過早飯,自後門走出,幾分鐘後,抵五結鄉老人活動中心。再走不遠,見一古樹,樹後方,又是一民宿,自院子斜穿,見一小小河港,袖珍極了,又安靜極了,直是家岸私港,泊了兩艘積滿前日雨水的鴨母船,再往後看,有兩人安安靜靜的釣著魚。
再走出民宿,循另一方向,不遠抵噶瑪蘭古宅,全用竹編,大門上鎖,風勢甚強,穿過竹縫猶有噓悉聲。古宅前院,呈下坡勢,小徑蜿蜒,繞過樹後,大約便要抵河。這種村景,又家又荒,不知怎的,我覺著熟悉極了,但又像五十年也沒再親臨。它每幾公尺都受我全神盯看,一絲也不至遺漏。此時此刻一人也無,天上黑濛濛的掛著雲塊,風刮得呼呼颯颯,我知道我只會站著停留一分鐘,隨即返回住處,下一回不知何時會再來,或下回何時會再去另處。這樣的我不願眼神遺漏之地方,有可能太多太多,在宜蘭。我隨時可以思念及這種風景,一次又一次,永遠也不厭。

內文試閱:
一、宜蘭風景的排序
太多人喜歡到宜蘭玩了。
至於去宜蘭玩些什麼,則有各種有趣的回答。
但若說宜蘭的風景,則又更可以一談了。例如有人問:「宜蘭最美的風景是什麼?」這是很難簡短一兩句話就回答得了的。甚至東想西想,不知要以哪一處勝景來推舉。
清道光五年(一八二五)當時的噶瑪蘭廳通判烏竹芳所選定的「蘭陽八景」,第一個是「龜山朝日」;龜山島,直到今日仍是經典極矣的景致,在太多角度下皆能遠眺到它,倘晴空萬里更是清晰入眼,教人頓時心曠神怡。然有一節,它孤懸海外,如同一片似存似不存的屏風,你眺它一眼,真是不錯;繼而收起目光,它又好像被你默默忽略矣。又龜山島的出現,最好是忽的一下進入眼簾,教人驚艷不已。就像人自雪山隧道陰暗中出來,突然眼前一亮,而龜山島聳立海上,正對著你。若非如此,龜山島的成景,會顯得太呈靜態,又太遠隔也。
清朝時浙江嘉興人屠文照《龜山嶼歌》謂:「台陽北路三貂艱,轉行東下臨深灣;忽逢海島如屏環,孤峰聳立蒼石頑。洵之父老名龜山,招同舟子相躋攀。……」屠氏之初遇龜山,便是此等驚見也。
至若排第四的「北關海潮」,清時的關隘早不存,今日只能純粹觀海聽潮,而無由「憑關」矣。而此處的觀海,亦其實有一點遠眺龜山之意趣也。
而第六的「石港春帆」,烏石港的今日景觀,早已不同於清時之帆影片片,遊人倘去,往往是為了蘭陽博物館。
第二的「嶐嶺夕煙」幾乎在宜蘭與新北市交界的「草嶺古道」附近,不只偏處一隅,景致亦稍顯模糊。
第三的「西峯爽氣」,約在龍潭湖與小礁溪之間,今日在近處東繞西遊,幾乎挑不出一處美景之點,可見滄海桑田之變化多大。
第七的「蘇澳蜃市」,這種海面折射景,今日亦不之見矣。
第八的「湯圍溫泉」倒是仍廣受歡迎,只是昔年礁溪的自然風光像一九五四年宜縣文獻會所選定的「蘭陽十八勝」中的「礁溪楓林」早已不存,堪可稱惜。
第五的「沙喃秋水」,在今三星鄉月眉村附近,是唯一這八景中完全位於平曠田野農村中的風景。而這風景如今猶依稀可以隱約窺見。人不妨自「破布烏」到「天送埤舊火車站」這一大片田地與其間的圳溝之上細細考校而去,當可掌握當年相當部分之景意也。雖說如今的龍泉瀑布,及柑仔坑左近,是昔日「沙喃秋水」的選景重點。然並未提及觀瀑,看來是著重平面佈開之景。不知是自瀑布處往北面平野望,抑是自北面平曠處往南面的瀑布望?
竊想多半是自南向北,望向泛景為是。當然今日北望,三星鄉已然人燈飽聚,「秋水」之意無由得見;倒是再向北,跨過台7丙,在破布烏等村莊與叭哩沙圳各支線周圍或能窺得昔年的風貌。
當一九五四年,縣長兼文獻會主任委員盧纘祥選定「新蘭陽八景」後,第一項的「太平雲海」便浮出檯面了。「太平雲海」,自五、六十年前我做小孩時,到至少八十年代或甚至今日,皆是在全台灣可以排名很前面的奇景。第三項的「五?瀑布」,當年選出時,甚希奇,然宜蘭瀑布極多,今日連南澳的「金岳瀑布」亦可輕易驅車而抵也。
第六的「金面大觀」,則九彎十八拐快近宜蘭時自高向下遠眺蘭陽平原與太平洋的絕佳觀景地也。當此勝景一出,清時的「嶐嶺夕煙」與「西峯爽氣」竟至不值一哂也。
其餘的「大里濤聲」(二)、「龍潭清影」(五)、「南方漁港」(七)、「吉祥梵宮」(八),如今皆不易成為多教人震撼的勝景了。
排在第四的「武荖林泉」,以地理位置度之,昔年應甚有可觀,「林泉」二字,當可令人嚮往。今日稱為「武荖坑風景區」的這一塊,提供了遊人烤肉、露營的空間。倘不為如此,只是買了門票入園看風景,必定失望透頂。
再說「蘭陽十八勝」排第一位的「員山遠眺」,員山雖僅五、六十公尺高,然當年在平野上有此一山,氣宇實也不凡。難怪最早的噶瑪蘭通判楊廷理有詩謂:「莫訝此山小;龜山許並肩」(《登員山》),可見蘭陽平原一望無際中,唯有西面的員山與東面海上的龜山島可以遙遙相對,成相互輝映之勢也。
排第七位的「西堤晚眺」,如今若在慶和橋旁觀眺,依稀是那美景。甚至在安農溪分洪堰有些位置或冬山河太多的角度,皆可獲得近似西堤晚眺的景意。
今日又多出了幾處風景,像「福山植物園」,像「雙連埤」,像「鳩之澤溫泉」,這皆是宜蘭最清幽、最不庸俗的景致。他如南方澳的「內埤海灘」在微雨的寒冬,來此佇立片刻,看看海也回頭抬眼看看高處隱約的蘇花公路前段,亦絕對是宜蘭孤絕格調下的一景。
頭城的「盧宅」及其宅前的水塘碼頭,是宜蘭發思古幽情的最佳景物。若再加上「利澤簡老街」並想像它西緣的利成路昔年是河道,則與頭城和平老街便可一南一北撐架起宜蘭古鎮的典範也。
至於俯瞰蘭陽平原,今日有佛光大學之居高,在此縱目,也堪可是一景了。
但宜蘭更多的,是散於零星村野農田的鄉景,那種很難定出景名卻又永遠看不膩的造物者隨機結塑出來的天成模樣。

二、鄉下,是我玩宜蘭的主題
宜蘭予我最大的吸引力,是風景。而此風景之最核心內容,我認為是一個叫「鄉下」的東西。
以前,我認識的宜蘭,是鄉下的宜蘭。
幾十年前,自北宜公路的九彎十八拐將要下宜蘭時,眼下所見的蘭陽平原,全是稻田。那時房子皆矮矮的,尖的屋頂比比皆是。
所謂鄉下風景,先說稻田。眺看大片的田,是最習常的風景,永遠也不會膩。
觀看田,最好移動的看,這發展出觀賞宜蘭不妨是水平式移動的來看。於是宜蘭的鄉間道路阡陌縱橫下都是極珍貴可喜的路徑,幾乎就是天成的電影攝影軌道似的。這在早前它們還只是零星細窄田埂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那時只能定點眺看,如今大可以移動滑看。前者如同靜照,後者可同電影。
後來廣建了堤防,這些堤防亦提供了水平移動的極多風景。不僅騎自行車的人可滑行欣賞,慢跑的人可緩緩流目約略眺賞,溜狗的人可以左看右望的觀賞,而在堤下的人亦可欣賞堤上的人或樹之剪影。
堤防的風景,太多太多,晨曦與夕陽,亦有極多變幻。堤防,是宜蘭極特別的風景資產,雖然堤防之設建有其先天上人與水相頑抗的極多辛酸不得已之處。
另就是村莊,村莊是田野開闊下最好的歇停點。村莊若太大,則就看不出風景;宜蘭有一特點,便是村莊小。此於土人的恆產言,可稱窮僻;然於外地過客的眼神賞視言,則不啻是一種得天獨厚。
村家三五之數,而屋前小塘,屋後竹叢,此種風景,最是療目,也最是養心。
而村口有大樹一株,這種風景最經典。蘭城橋向南跨過大礁溪,路邊一棵百年茄苳樹,這教人行路至此有一種親切敦睦的「即要入村」之感。樹旁一條曲路,似蜿蜒要通往村莊,進入所謂「阿蘭城」。
鄉下風景,常在於一種「不規則」,也就是大自然本身經過歲月劃下來的凌亂痕跡。譬如說,地面的不甚平坦,有高有低。路徑的曲曲折折,時而寬,時而窄,時而近乎消失。有時消失於池沼之前,有時消失於山坡之下。樹木的胡意佈局,有時長成一叢,幾乎可稱小林;有時長成一排,隨風颳起,而成同時掩下或同時拔起的整齊之勢。有時只有孤零零單成一株,旁邊無伴,遠處又有一株,孤在那廂。而草,更像是袖珍版的樹,亦隨處棲息成大自然的鬚髮;人或許不怎麼放眼注意及它,直到它開出了芒花,隨風搖盪成紗帳般的大幕,人這才睜大了眼睛,像是驚嘆。
往往樹草的生長,常與土地的低迴流轉情勢,互成脈絡。這是鄉下之所以是鄉下、或原野之所以是原野,的基本法則。
此等不規則,或曰凌亂,最終底定時,雖很難言說,也未必可稱美景,但常是地球上早被識別的實存味況。若你生於長於人力不足以大肆更動它、而機械尚不怎麼發達的早先年月,像我所素知的五、六十年代,你看著此等實況,是頗習常並視為當然的,而你對此的描述,不見得有一美學字眼,你只能說,鄉下。
我去宜蘭,皆迫不及待要奔往鄉下……
在市鎮?,如宜蘭市的北館市場、南館市場,我走進去,各攤看過去,倘在新竹或嘉義或台南的市場,我會很有耐心的逛下去,然在宜蘭,我想急著離開,去往城外的鄉下。可是我在新竹、台南,竟不怎麼想及鄉下。
可見宜蘭鄉下於我的吸引力。
羅東運動公園,很棒的地方;宜蘭運動公園也是,然那皆不是鄉下,我沒法留在那兒不動。
宜蘭市內靜靜散步,西關廟去過,楊士芳紀念林園亦參觀了,岳飛廟亦去了,左近頗有舊時老日子緩緩光景,原可以好好徜徉一陣,再行至「社福館」,見慶和橋已在望,知道宜蘭河就在前面。這一當兒,完全不想留在城裡,居然迫不及待想要跨河到鄉下去。
結果一過河,便是「金同春圳」,圳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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