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性文學獎得主 曹明霞 向中國文學洛神蕭紅深情致敬的長篇代表作 多年後,當我離開家鄉到處流浪,身心疲憊的時候, 靜躺下來,就特別想念那曾經的呼蘭河,河西那株百年老樹。 當我再回來河邊憑弔的時候,呼蘭河水已經變得像個衰老的醜婦。 遠方那株古樹,也衰朽成了一個老頭。 一河一樹,它們更像一對年老的夫妻,相伴在天地。 抗日戰爭時期,富家小姐黃愛荷家門遭遇不測,母親帶著兄妹六人向關外逃亡時,一家人不幸被國民黨軍沖散。 愛荷與愛蓮姐妹倆在奉天時,被一大漢賣進日本慰安堂,之後僥倖逃出,結伴而行的還有一名日本男子。 到哈爾濱後,愛蓮連餓帶嚇,高燒不退,愛荷被情勢所逼,無奈之下到了警察局申領執照,開了妓院「滿堂春」謀生,八路軍來後始從良,並抱養了一名女嬰,起名「李連生」。 為了保住秘密,愛荷不斷搬家,也不斷更換著供養自己的男人,富貴了,便花天酒地;窮困了,便流離失所。少女李連生厭倦了這種生活,十四歲那年改名「李麗君」,並嫁給了北林鎮的小夥子劉慶林。 曾經不稼不穡的麗君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十幾個野草般鮮活怒放的兒女,古老的呼蘭河因他們而生機勃勃。 李麗君一輩子都在追尋自己的身世之謎,至死都不知父母是誰。她和黃愛荷到底有沒有血緣之親?那個喜歡愛蓮的日本人給她留下了兒女嗎? 綿密的生活細節,開合的風雲往事,畫軸卷起,松花江上升騰起絲絲縷縷歷史的炊呼蘭河因蕭紅一副靈黠而越軌的筆致成為中國不朽的傳奇,作家曹明霞則用一個和平年代孕育的細密敏感心靈來一次冒險泅渡。她的泅渡因為時空的距離,少了些許現場刺痛,多了一層後來者的溫度。她貢獻給讀者一位天生麗質、心高氣傲,不幸而又幸運的母親形象,貢獻給讀者一曲喑啞而又抒情的母親頌。 人物介紹: 黃炳祥:絲綢商,黃愛荷父親。與大老婆生下四個兒子,分別是黃青山、黃立業、黃三源、黃雨軒。後娶了奶娘秋紅,生下愛荷與愛蓮兩姐妹。 黃愛荷與黃愛蓮:姐妹。家難、兵亂,與兄弟及繼母闖關東,來到哈爾濱。 黃三源:黃愛蓮同父異母的哥哥,後成黃瘸子,又狠又毒,給開了妓院的愛荷當茶壺,看堂子的。 黃署長:黃愛荷從良後嫁的丈夫,員警署長。粗魯威風,卻因吃年糕噎死。 李連長:黃愛荷再嫁的丈夫,後抱養的女嬰「連生兒」,隨了這一任李姓。 醫院鍋爐工:光棍兒,山東大漢,陪姥姥黃愛荷走完後半生的好人,良民。 李連生:母親,大名李麗君,與劉慶林結婚,育下一群兒女。 大寶:大名劉鐵漢,媳婦朱米蘭。 二寶:大名劉鐵民,媳婦蘇麗。 三寶:大名劉鐵良,媳婦史大梅。 五寶:大名劉林海,媳婦馮小芬。 六寶:大名劉林濤,媳婦王芳。 大女兒小貞:大名劉貞玉,丈夫李江波。 二女兒娟紅:大名劉紅玉,丈夫李兵,後離婚。 三女兒小鳳:大名劉鳳玉,丈夫趙小光。 四女兒留住兒:大名劉君生,丈夫孫衛東。 五女兒英子:大名劉君寶,丈夫張帆,後離散幾任。都是短暫的露水姻緣。 三叔與三嬸:劉慶林的親叔嬸子,劉慶林在其家長大。慶林結婚後,母親李連生嫌他們一個喝大酒,一個抽大煙,一堆堂弟妹慶山、慶國、大嘴、四妮(禿丫頭)也都懶散成性,日子過不起來,為分家鬥智鬥勇。 劉蘭香:當年「滿堂春」愛荷的老姐妹,後從良,鐵驪鎮街的幹部。 老孟:鐵路工人,對少女李連生蒙發過愛情。後為姥姥的吃喝,貪污犯事。 肖蘭:劉慶林家的鄰居,對劉慶林愛幕了一輩子的女人。 王米糧:二姑的丈夫,一個好吃懶做的男人。 雙環與雙蓮:小雪,小冬,都是李連生未成年的兒女。作者「我」深深懷念著的她們,這些呼蘭河邊野草般生長的兒女。 內文試閱: 母親名叫李連生,從名字上可以看出她沒有弟妹。「連生」是姥姥的一個願望。姥姥希望抱來的這個女嬰,能給她帶來好運,連著生。但母親很不爭氣,在她十歲那年,姥姥就閉經了。閉經的斷續,讓沒有閉經經驗的姥姥非常欣喜,一般的規律,女人不來月經,多半是懷了孩子。姥姥高興得心花怒放,她悄悄備下了嬰兒用品,還用保胎藥等。面對丈夫的欲求,她也又羞澀又含蓄,告訴他:「暫時不行了。」 可是十天半月,也許二十天一個月,那個可惡的東西,又來了。一點一點,蝌蚪一樣緩慢爬出來,徐徐蛇行。「完了!」姥姥心底絕望地大喊。更要命的是她怎麼向丈夫交代,臉面在哪裡?一遍一遍不成開謊花兒的倭瓜了嘛。 那天姥姥不惜力,從不幹重活的她,竟搬起了蜂窩煤,一趟一趟,有蓄意,也有對自己身體的懲罰,狠狠地糟蹋。晚上,故意背著丈夫整理衛生用紙,說:「嗐,又來了,這該死的東西。可能幹活抻著了,小月了(就是流產了)。」 如是反覆,最後一次徹底沒了動靜,乾乾淨淨。姥姥知道自己閉經了,女人絕經,子宮的使命就永遠結束了。 姥姥說:「小連生啊小連生,妳是個妨人精吶。妳的命這麼硬,哪會讓我連著生,人家抱來個丫頭,招弟兒領弟兒的,沒幾天,就讓娘的肚子開了懷兒,可妳吶,好吃好喝供著妳,好穿好戴慣著妳,妳卻連個弟弟妹妹的影兒都不讓我見,毒哎,生生把她們給剋住了,不讓冒頭兒哎。哪管妳讓我知道懷孩子是個怎麼滋味,也好啊。哼,這下可好,全家的福,都可著妳一人兒享了。」 「這可怨不著我,你應該找那些男人算賬去!」年少的母親不但敢跟姥姥頂嘴,還敢揭她的瘡疤。「那些男人」,指的是姥姥在「滿堂春」的日子。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古訓中還有兒不察母姦,母親卻常常拿這些當殺手?。那時姥姥就用食指點著她的腦門兒:「等天殺吧。」 母親不在乎,當她後來的日子遭遇不順心、不如意的時候,她把這一切都歸咎於家庭─如果不是姥姥把家裡招像得亂兵營一般,天天烏煙瘴氣,她何至於小小年紀,就草草離家嫁人了呢。 母親的幼年,確實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哈爾濱冬天的雪地上,留有她毛口小皮靴的腳印兒。 出門進門,老媽子口中尊稱著這個五歲的女童為「黃小姐」,謙恭小心地幫著她脫換猞猁皮大衣。 姥姥當時的丈夫是署長,警察署黃署長。母親對這個黃姓父親,有不太深的印象,她不知道,這個威嚴的,身上佩槍,腳上馬靴的男人,是自己的第幾個父親。她討厭自己今天「李連生」明天「黃連生」地叫,究竟姓了多少個姓,她數不過來。黃姓父親威嚴中還是有些慈祥的,他喜歡抱起這個女童,讓她坐到肩上,說:「誰欺負我的小連生了?老子槍說話。」母親對這個給了她尊貴優裕生活的繼父,還是有些自豪和感激的。而另外一些人,比如賭棍、小吏痞,也就是姥姥後來走馬燈般短暫的丈夫,母親就沒那麼客氣了,她會大聲申斥他們,甚至粗野的村姑一樣請他們滾開:「都滾出去!」 姥姥沒辦法,自己搧了自己一個小嘴巴:「作孽喲!」 母親長到十四歲時,就能給自己做主了。她做的第一個主,是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李麗君,她不願意大家再叫她這不男不女的「連生」了;第二個,就是在她十五歲那年,李姓商人的姥爺破產自殺,她和姥姥流離到一個叫北林的小鎮。協助姥姥來到這裡的,是她當年「滿堂春」的姐妹,劉蘭香。劉蘭香的故事以後再講,在這,只說母親寄居的時候看上了人窮但長相非常俊朗的父親。 父親比母親大六歲,正是一個眉清目秀小夥子最吸引人的年齡。北林的三九天,生活在叔父家的父親抿襟兒的兩片薄棉襖,裸露著他壯實的胸膛。窮光蛋遇上了富家女,他們再一次演繹了這個舞臺上常見的愛情故事。 母親是有眼力的,父親誠實,厚道,不但外表讓人賞心悅目,就是那把肯用,又永遠都用不完的力氣,和她所見識的市井二流子相比,又是多麼的不同啊。 母親暗暗喜歡上了父親。在姥姥緩過勁兒來,又有姐妹相幫牽線搭橋,準備重返哈爾濱東山再起的時候,母親是死活不跟她走了,說什麼都沒用。母親對出有車、食有魚的富足生活,似乎夠了。貧窮和愛情,對她來說倒屬稀有和新鮮。青春少女,有愛情墊底,貧窮好像根本不在考慮之內。 「看見沒有,這麼小的年紀,就知道漢子好了,就離不開漢子了。」姥姥用激將法,對她刺激了很多難聽的話,但是都沒奏效,最後以斷絕母女情相要挾,也沒有嚇住母親。姥姥只好一個人黯然離去了,在她即將上火車的時候,她的好姐妹,劉蘭香,來到小站送行。姥姥掉著淚說:「看見沒有,當初別人就勸我別抱、別養,怎麼樣,白眼狼吧,不─行!」姥姥用右手的食指,又攢了一下母親的腦門。攢一下,這是她對她最嚴厲的責罰,連巴掌都沒使過。母親知道她的媽媽疼愛她,慣著她,可是眼下,那個叫劉慶林的小夥子,對她的吸引力更大,她沒法拔得動腳步。 劉蘭香用手絹幫姥姥拭淚,她彎翹著的多情蘭花指,顯現著昔日的風情。劉奶奶現在眼睛眇一目,使曾經漂亮的她,威嚴中又多了那麼一點恐怖。劉奶奶現在是街道幹部,入共產黨多年,因為能文能武,有勇有謀,名義上是一個副主任,實則,全權著一方百姓的安全。姥姥來投奔她,就是劉奶奶用手一指:「老劉家的,你家房閒著也是閒著,讓這娘倆兒住住吧。」姥姥和母親當時就免費住在父親家了。 現在,一年多時間,當年「滿堂春」的姐妹再一次別離,所不同的是,那時姥姥是她的領班,也算領導,現在,顛個兒了,劉奶奶當了權,在照顧姥姥。姥姥再拭淚,然後唉一聲:「唉,這個犢子算是白養了,她姨,有狠心的兒女,沒有狠心爹娘。妳以後還是要多照顧著她點,嬌生慣養地長大,沒吃過磕碰兒,沒人管咋行?行她無情,我不能無義!」姥姥用手又點了一下母親的後腦勺,點得母親幸福地一梗嗒。 男人啊,漢子啊,這些蠻劣的罵人話,母親已經充耳不聞,聽過就忘了。姥姥說什麼,她全都裝作聽不見。耳不聽,心不煩。她的全部心思,都繫在父親身上,那個有著直直鼻梁,寬肩闊背,看一眼姑娘臉就紅的純潔少年郎。火車徐徐開動了,姥姥的眼淚淌成了小溪,可母親的心底卻樂開了花。 母親和父親結婚後,像示威,更像炫耀,她一口氣兒生下了四個兒子,大寶、二寶、三寶、四寶。母親身材瘦小,可是她竟有著如此蓬勃旺盛的生殖力。生四寶時,母親的生命受到了考驗,流血不止。這時候,她想到了她的媽媽。因為她的一意孤行,傷心的姥姥,再沒來過北林。母親對於自己剛過二十歲就要完結的生命,內心充滿恐懼和悲傷,她讓父親去了哈爾濱,找她的媽媽,也是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吧,大寶、二寶張著小口,吃不上東西。三寶缺奶,人瘦成了木乃伊。剛生下這個,氣息奄奄,四個兒子,四個要人命的鬼啊。母親比什麼時候都想念她的媽媽,這種想念,撕扯得她血肉疼痛。父親奉命去了,又伸著兩手回來了,他說丈母娘不認他,看來是傷透心了。 母親說:「沒事,我媽的脾氣我知道,帶上大寶、二寶,再去。她姥姥稀罕小子,沒個不認,看見外孫,肯定氣兒就消了。」 這一回果然靈,姥姥沒抬眼皮看父親,她踮著小腳一手一個,扯起父親身後的兩個孩子,說:「哎,還真是像連生,像那個冤家哎!」 「嘿,都瘦成大眼燈啦!」 姥姥收留下兩個餓極了的「小狼崽子」,在以後的歲月裡,她常管他們叫大狼、二狼。姥姥再嫁的男人,是一個比她小十歲的光棍,醫院的鍋爐工。姥姥是聰明的,她的年華老去,遲暮的女人不再美,她沒有再嫁高官大款的資本了,她就審時度勢,嫁了個沒有拖累又身強力壯的光棍。周圍的人都很奇怪,光棍姥爺長得不醜,人還厚道,每月掙的工資,一分不少交到姥姥手上。按理,像這種年齡差,姥姥應該倒過來,養著姥爺才對,可是她們家不是,她們家是姥姥當家,一切由姥姥說了算。 鄰居老女人嘖嘖,說:「看人家,當過妓女,就是不一樣,總是有兩下子。」 「哪是兩下子?三下、四下子都不給。找了多少了?哪個不是心甘情願地給她當驢使?人家就是有花男人錢的本事!」 「也是,無兒無女無工作,卻能一輩子吃香喝辣,太厲害啦。」 老女人們對姥姥是又氣又恨又羡慕。應該承認,姥姥的確是有領導男人才能的,大寶、二寶來後的日子裡,半夜有尿,或者半夜喝奶,都是姥爺起來負責,並且心甘情願。待他們混熟了,姥 姥說:「這兩個小狼崽兒餵熟了,你看幾天吧,上班就帶著,別燙著就行。我去北林看看那個要賬鬼,活冤家,我這當娘的狠不過她,我得去看看。」 姥姥揣上當時流通最硬的法幣,一路火車軟座,來到北林。她當過署長的丈夫不在了,商人丈夫也自殺了,沒有了往日的威儀,但仍保持往日的消費,窮富都不忘享受。 到了北林,姥姥直接來到醫院,看著病床上這個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姑娘,瘦成了非洲少女。姥姥說:「小連生啊小連生,現世報了吧,不要媽,一門心思地只認漢子好,咋樣,這麼快老天爺就不饒了吧,知道母親不好當了吧?」 「有事還得找妳媽!」 姥姥邊數落邊掏大洋,「噹啷噹啷」,扔給父親:「還傻站著幹什麼,去換些好吃的呀,看我閨女都瘦成啥樣兒了!」 母親只會幸福地一聲接一聲叫著:「媽─媽─」 現在,母親生命彌留。她躺在北林老家的小火炕上,坐在她枕旁的,是姥姥。黑髮人要先走 了,姥姥上火上出了很多眼眵,微翹的小眼毛兒上像刷著睫毛膏,一眨嘛一眨嘛。母親說:「媽,妳不用卡嘛卡嘛地算計了,放心,我死了,還有慶林呢。慶林照樣養妳。慶林老了,還有大寶、二寶、小貞、英子,這麼多孩子,哪個能不養妳!?」 「大狼、二狼,怕是有那心,沒那膽兒。媳婦厲害呀。」 「還有姑娘呢。讓英子住妳那,她不正照顧妳。」 「可別說她了,這英子,人小鬼大,她就是盯著我那房呢,盼著我早點死呢。」 這時英子正從外面進來,她聽清了姥姥的話,她一點不生氣,向我使了個戲弄的眼神兒,走近姥姥,拍拍她肩說:「小老太太的睫毛膏兒,刷得挺勻呢,黃色兒的。」 姥姥推了她一下,似乎還要搔她癢。差了一個甲子年的我們,經常不分老少輩地嬉鬧。 「英子,別逗妳姥姥了。」母親氣若游絲。 英子轉臉看母親,就是滿眼的淚了。 「唉,說來說去,我最信得過的,還是慶林吶。」姥姥說。 母親笑了,她的笑像晚風吹過的水面,輕微的漣就是母親乾瘦的皮。母親患了胰腺癌,才三個月,爽白的膚就成了牛皮紙色。 母親伸出手,討好地撫摸那杵在臉前的兩隻小腳,說:「媽,這回,妳該告訴我了吧?」 「告訴什麼?」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過一萬遍了嗎,妳是抽大煙的─」 「媽!」母親打斷了她,「抽大煙的養不起孩子妳也說了一萬遍了。」因為用力,她的氣一下子用光了,緩了半天,才又說:「媽,抽大煙的、大姑娘養的、房簷兒下撿的、醫院裡抱的,妳都編排了多少故事?我都這樣了,妳還不能給我說個實情!?」 「實情?」姥姥耷拉下眼皮兒。 「媽,妳說我都要死的人了,妳說了實話,我也不能去找誰了,妳就讓我死個明白不成?」母親撐著要坐起來。英子扶住了母親。 「是啊,小連生,妳都這樣了,還逼我。」 「妳可逼了我一輩子啊!」姥姥擠眼淚。 「一個人都要死了,知道她是從哪兒來的,父母是誰,過分嗎?」母親的力氣不知從哪兒來, 她的眼睛睜得針鋒相對。 「知道了父母有什麼用?」 「知道了我就能閉上眼睛!」 「這事可堵了我一輩子啊。」母親說。 「連生,我發過誓。」姥姥輕輕搖頭。 「其實……我就是覺得,我像妳們……黃家的人。」 「像我們黃家人?誰生了妳能不要?又不是養不起。」 母親閉上了眼睛,緩緩地說:「最後那次,哈爾濱那個聾子老太太,她說我瞎找什麼呀,誰真疼我還看不出?她說可惜了二姨死得早……」 「別臭美了,誰跟妳有血緣關係!」姥姥斷然翻臉。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