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集(30周年紀念新版) | 拾書所

茱萸集(30周年紀念新版)

$ 315 元 原價 350
內容簡介

一九三九年,沈從文在西南聯大開創作課,汪曾祺是「各體文習作」的學生,其課堂寫作習作經沈從文的修改和推薦,於一九四○年發表首篇小說,其後,寫作生活 時斷時續,一九七九年以後,汪曾祺重新出發,「黃油烙餅」揭露陰黯面,筆法含蓄,卻引起極大回響。一九八○年寫作的「受戒」,逸離現實,回到另一時空,其題材、文 字與格調,對當前大陸年輕一代的作家,影響深遠,被視為「尋根派」之始祖。汪曾祺的小說充滿抒情筆調,具有散文之美,但蘊涵的小說氣氛沛然豐富,汪曾祺自述其小說 創作有云:「我以為氣氛即人物,一篇小說要在字裡行間都浸透了人物作品的風格,就是人物性格」

本書為作者親自為台灣讀者編選的短篇小說精華,依序編年,具有多樣的情節結構,及其散文之抒情筆調,允為汪曾祺小說創作之定本。時值出版三十周年紀念,並有黃錦樹 教授專文導讀。

導論      

京派的復歸╱黃錦樹

  文革落幕後的十年間,大陸文學爆炸,能手名家輩出,佳作如林。人民共和國肇建後迄文革結束間,將近二十年的禁錮,那被壓抑的復返,氣勢頗為驚人。台灣這裡,原 以為戒嚴-美援體制下,三十年的政治高壓裡已隱然超前的華文現代文學,十年左右就被趕上,甚至快速被超過。尤其是小說――現代詩也許除外。八0年代末,也是我們這 代寫作者的「學習時代」,得同時面對三重衝擊:在地的、西方的、大陸的。波赫士、馬奎斯、卡夫卡、昆德拉、福克納……等巨匠展示的現代「奇淫巧技」,在對岸都不難 找到比台灣更豐富的轉換,「革命」的種種歷史苦難快速被轉化為文學的養份。在那龐大華麗的文學劇場裡,汪曾祺無疑是相對簡素而平淡的,但它意味深長,象徵意義也不 尋常。雖然1987年後經由選集(尤其是西西和鄭樹森為洪範編選的六冊「八十年代中國小說選」)和套書(新地、林白、聯合文學等出版社)大規模的引介,但台灣的讀 者恐怕不太清楚箇中系譜,尤其汪曾祺那樣的路徑,好像沒有很明顯的現代感。但有識之仕很快就會認識到,某種可貴的事物回來了。那開啟於新文化運動,經由數個世代的 努力,經由戰爭、亂離、革命的重重考驗,重新萌發於價值的廢墟。簡而言之,那可以說和革命崇高美學大異其趣的「京派」 的歸來。
  身為沈從文西南聯大最傑出弟子的汪曾祺,1920年出生,很少人會注意到他是張愛玲的同年人 。29歲那年(1949)方出版第一本小說集《邂逅集》,之後的二十多年間就很不順利了。歷經共和國的種種政治動蕩――被劃為右派,奉命參與樣板戲的編纂,小說的寫作非常 零星。一直到文革結束、改革開放,1980年發表大獲好評的〈受戒〉,1981年的〈異?〉、〈大淖紀事〉、〈歲寒三友〉均是佳作。但1980年的汪曾祺已經六十 歲,一直到他過世的1997年,他生命最後的十七年,也是大器晚成的他寫作的豐收季 。那是他的幸運,不像長他十八歲的老師沈從文,改革開放後基本上已然被「剪翼」,無法再寫作小說。餘生都在寫作的汪曾祺,1980、81年復出時,風格已然成熟,甚至定 型,視風格如人格的汪老,也不需要甚麼變化,而是完成它、把它醇化。
八0年代「目無餘子」的台灣文壇寵兒張大春曾推許汪曾祺「隨手出神品」,稱許他是新文學運動以來,「堪稱極少數到接近唯一的一位寫作『中國小說』的小說家。一位深 得筆記之妙的小說家。」 這話雖然有點誇張,卻清楚指出汪曾祺的小說路徑之異於西化的時流,他更傳統。張大春舉的例子是古代筆記小說,汪曾祺曾舉出歸有光簡潔文體對他的深刻影響 。
  相較於結構緊密的現代小說,汪曾祺的小說卻以鬆散、隨意為標榜。這些技術性層面的事務,他自己深具自覺,也曾多次談及。他主張以「節奏」替代結構,強調小說結 構的「無跡可尋」,甚至說:「小說的結構的特點,是,隨便。」「寫小說就是要把一件平平淡淡的事說得很有情致。」 故意泯除小說與散文的界線,譬如〈《汪曾祺短篇小說選》自序〉(1981)寫道:

我的一些小說不太像小說,或者根本就不是小說。有些只是人物素描。我不善于講故事。我也不喜歡太像小說的小說,即故事性和強的小說。故事性太強了,我就覺得不太真 實。……
我小說的另一特點是:散。這倒是有意為之。我不喜歡佈局嚴謹的小說,主張信馬由繮,為文無法。

  對語言,他要求精煉、簡潔,準確,不諱言「散文化小說的作者大都是抒情詩人。散文化小說是抒情詩,不是史詩。」 就他的作品和小說觀來看,汪曾祺確實可以稱做抒情詩人。這一趨向,當然是繼承廢名、沈從文而來。那種平靜、簡淡的文字風格,歷經時代的考驗後,更意味深長。以隨筆的方式寫 小說,不愛嚴密的佈局、不愛藉由小說思辯、不重視故事性,或許因為這樣,汪曾祺全集裡的散文(王冊),數量倍於小說(兩冊)。那許多散文,也常富於詩的意味。
  概觀《茱萸集》裡的小說,好些汪氏名篇都在裡頭。從這些選篇,我們可以看到汪曾祺小說的一些特色。文字風格之平淡自然,渾然天成之外,可以看到作者「多識鳥獸 草木之名」,有著豐富的生活情趣。對市井生活、民間匠人的生活世界觀察細膩,如〈雞鴨名家〉之細寫「照蛋」、炕雞子、趕鴨;〈七里茶坊〉的掏糞、〈大淖紀事〉的錫 匠,〈受戒〉的和尚才藝和「名士風流」、〈異?〉中的中藥店切工等。幾乎每一篇都會涉及一兩種「雜知識」,對世間玩好、吃食的興趣,更別說原屬文人的詩書畫,是汪 曾祺小說和散文趣味的來源。活潑的感知,高尚的品味,信馬由繮的文筆,體現出一種精神上的悠遊。這方面,與他同輩的林斤瀾(1923-2009)和陸文夫 (1927-2005),都有相近之處。
  我們可以用兩個小說篇名來概括汪曾祺小說的兩個方面,一個是異稟,另一是鑒賞家。就他對生活,及對書寫對象的態度,可說是個鑒賞家;而他小說主人公,常是具有 「異稟」的市井人物。這些小人物其實多是「小鎮畸人」,而其所謂「異稟」者,〈異?〉中有言,「市井之人,凡有走了一步好運的,也莫不有與眾不同之處。必有非常之 人,乃成非常之事。」雖然在〈異?〉中的「異稟」的展現是反諷的,但凡可記可述者,都有其異於常人處。或本領,或機運,或個性,或天賦……常常帶有幾分傳奇的意 味。如〈八千歲〉的米店老闆八千歲(勤奮但極其吝嗇),末落世家子弟宋侉子(敗家,但有情有義),軍人兼綁匪八舅太爺的綁架,卻也改變了八千歲過於苛刻的價值觀。
在汪曾祺的作品裡,有時可以看到沈從文抗戰時期的教誨,即企圖藉由小說「發現與重造民族品德」 ,也就是把美與善結合,藉由美通向善。如宣揚義氣的〈歲寒三友〉、和改寫傳統知音論的〈鑒賞家〉就很有代表性。前者為拯救落難的友人賣掉視若珍寶的、明代的三塊田黃石章; 後者是畫師和水果攤販之間的惺惺相惜。又如〈受戒〉的小和尚和女孩之間「好男好女」的「思無邪」之愛,純真之善。再如彷彿是重寫沈從文〈邊城〉的〈大淖紀事〉,比 〈邊城〉多了些暗黑元素;但那作為考驗,反而讓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情感比〈邊城〉更貼近人世,彰顯堅毅之美。
  《茱萸集》是汪曾祺為台灣讀者編選的,也可以說是一種特殊的自選集,像是給台灣人的一個禮物。編選時是1987年,也就是說,汪曾祺 最後十年的小說都沒有在這本集子裡。是書初版於1988年,那時汪曾祺已68歲。從台灣的中文書寫脈絡來看,1987年台灣解嚴,「去中國」的歷史進程強勢啟動。 之前一年(1986),歸僑李永平甫出版他歷時八年,深獲好評、以「苦心淬煉出的清純的中國文體」寫就的「中文現代主義」代表作《吉陵春秋》,但因為沒有生活口語 及相關「生活世界」的支援,相較於汪曾祺得地利之便的明淨文體的自在隨意,反倒顯出幾許孤立無依的悲涼感。

作者簡介

汪曾祺

江蘇高郵人,一九二○年生,西南聯大肄業四年,曾任中學教員,博物館館員,北京劇院京戲編劇。一九七九年,重新開始創作。在八○年代以後,進入創作高峰,發表〈受 戒〉、〈大淖記事〉等許多描寫民國時期蘇北鄉土民情的小說。在海內外出版作品三十多部,並譯成多種文字介紹到國外。一九九七年五月病逝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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