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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一個自然學家的性靈探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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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一個自然學家的性靈探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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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 38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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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得獎作品

商品簡介

一部真實記錄性靈探索、跨時空的自然書寫經典,
一段遠離世俗追尋生命意義的旅程!

心智與大自然最無私的對話
是身體的試煉,心念的釋放!

「喜馬拉雅空氣清新,山顯得近在眼前,面對這壯觀的山水,淚水靜靜浮上眼眶。這幾週來不受干擾──沒有信件、電話、不必應付旁人的需求──我的腦袋很清楚,自動自發回應萬事萬物。這種感覺很驚人。……」

一九七三年,彼得‧馬修森與動物學家喬治‧夏勒深入西藏邊界尼泊爾境內的多爾泊區,目的是研究當地特有的喜馬拉雅藍羊。不過,倆人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能一窺雪山中最珍貴美麗的傳奇生物--雪豹。
這「自然以待」及「科學研究」兩種文化態度上的差異,在作者以研究者的身分進入藏區這佛學的精神發源地時,形成了不太明顯、卻一再挑戰讀者心念的對立衝擊。我們如何看待事物、如何安置自我,都在這主觀與客觀、主體與客體的對應中遊移流轉。

全心全意接受現狀,是藏民生存的一種冥想!
書中記錄了藏區山水、藏人生活,以及兩個研究者和一群藏人嚮導長途跋踄翻山越嶺追尋藍羊的成果。但這趟旅程重要的並非結果,而是過程中作者不斷回溯自我生命歷程的禪修思念,以及更令人著迷的藏人生活與宇宙觀,他們雖生活貧困簡拙,性情卻豁達明朗,無私無邪,反而更貼近禪佛的天人合一境界。

作者簡介

 彼得‧馬修森 (Peter Matthiessen )

集自然學家、探險家、小說家於一身的彼得‧馬修森,一九二七年生於紐約市,一九五O年自耶魯大學畢業,並開始寫作生涯。一九五一年創辦《巴黎評論》(Paris Review)。
彼得‧馬修森當過三年的漁夫,曾在長島東端任職海洋拖網船船員,也當過出租漁船船長。

他經歷多次的荒野探險、足跡遍及阿拉斯加、加拿大西北區域、亞洲、澳洲、非洲、尼泊爾等地,寫下膾炙人口的作品《山牆下》(Under the Mountain Wall)、《藍色子午線》(Blue Meridian)、《沙河》(Sand Rivers) 、《非洲沉默》(African Silences)、《雲霧森林》(The Cloud Forest)。跟隨日本禪師修行多年的彼得‧馬修森,將自然書寫與性靈禪修的的體悟揉合為一的《雪豹》不僅二度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更是持續近四十年不墜的經典著作。小說作品:《在天主的場域玩耍》(At Play in the Fields of the Lord)、《遙遠的托爾圖加島》(Far Tortuga) 等。2008年再以小說《陰影國度》(Shadow Country)三度榮獲美國國家圖書獎桂冠。

譯者簡介 
宋碧雲

台大外文系畢業,專職翻譯。譯有《一百年的孤寂》、《蘇東坡傳》(遠景)、《浮華世界》(桂冠)、《老人與海》(桂冠)、《異鄉客》(時報)、《天生嫩骨:餐桌邊的成長紀事》(高寶)、《鄧肯自傳-舞蹈藝術的革命者》(大塊)、《雪夜裡的眼淚》(時報)、《漫長的告別》(臉譜)、《小王子》(志文)、《戰地鐘聲》(桂冠)等書。

名人/編輯推薦

=名家感動推薦=
傅月庵 (茉莉二手書店執行總監)、劉克襄 (自然觀察家、知名作家)、簡媜(知名作家)

他畢業自耶魯大學,卻為中情局工作;他創辦《巴黎評論》,卻一輩子在「在上帝賜予的土地上遊玩」(At play in the Fields of the Lord),老在叢林荒野裡打轉。他寫的書,時不時便在「美國國家書獎」名單露臉。他是作家、探險家、環保人士,更重要的,他是一名禪修者,藉事練心,把生命的每一步,當成一次修行,期待步步開蓮花。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往哪裡去?」一次喜馬拉雅山尋找藍羊的學術研究,最終卻成了窺看自己內心那頭雪豹的生命之旅。彼得‧馬修森(Peter Matthiessen)生平代表作,跨越時空的自然寫作經典。「道假諸緣,復需時熟」。他之後,只怕少有人能寫出如此扣人心弦的同類作品了吧。
 
──傅月庵(茉莉二手書店執行總監)

目次

前言
西行
9月28日 被遺忘的桃花源 
9月29日 跛足與壯腿 
9月30日 一隻紫色的陸蟹 
10月1日 重逢磯鷂 
10月2日 無私的服務
10月3 日 第一次爭吵 
10月4日 拜拜一百萬次
10月5日 三個「我」 
10月6日 獒犬來襲 
10月7日 相似 
10月8日 雲端小徑孤獨行 
10月9日 從不止息的初始 

北行
10月10日 靜默‧孤寂‧絕滅
10月11日 錯過
10月12日 麝香鹿白牙鍊
10月13日 瘋行者─土克丹 
10月14日 以夢為導師 
10月15日 藍羊﹝I﹞打盹兒 
10月16日 「微笑」 
10月17日 為來而來
10月18日 是你的心在動
10月19日 雪人﹝I﹞大脚ㄚ 
10月20日 別指望什麼 
10月21日 闖入
10月22日 雪人﹝Ⅱ﹞人或獸
10月23日 失望而別
10月24日 抓放之間
10月25日 雪豹﹝I﹞糞便與足印 
10月26日 紅面魔─不可信賴的挑夫 
10月27日 善意的等待 
10月28日 相對的因子 
10月29日 動人的領悟 
10月30日 雪原上的苦差事 
10月31日 及時一躍 
 
水晶山
11月1日 抵達水晶寺 
11月2日 令人興奮的動物 
11月3日 藍羊﹝I﹞狼來了 
11月4日 「札康」隱廬 
11月5日 冒犯特使 
11月6日 正確欣賞這個世界
11月7日 藍羊﹝Ⅲ﹞唏─兒─瑞 
11月8日 貴比黃金的犛牛糞 
11月9日 雪豹﹝Ⅱ﹞一堆排泄物 
11月10日 藍羊﹝Ⅳ﹞情投意合 
11月11日 另種歸鄉
11月12日 訪喇嘛 
11月13日 藍羊﹝Ⅴ﹞狂野之舞 
11月14日 雪豹﹝Ⅲ﹞了不起的動物 
11月15日 一樣的永恆 
11月16日 快樂即將結束
11月17日 羣山盡覆雪 因何此山獨禿 

歸鄉路
11月18日 酒酣舞熱
11月19日 與微笑擦肩而過 
11月20日 樂天的一家人
11月21日 路迢迢 
11月22日 擔心未來卻剝奪了現在
11月23日 「爛眼」夫婦
11月24日 存在自身裏的鴻溝
11月25日 就在此時此刻
11月26日 一個體貼的身影 
11月27日 雪人﹝Ⅲ﹞咖─咖─咖─凱─唉 
11月28日 在文明之檻前流連
11月29日 靜靜的踐別 
11月30日 分道揚鑣
12月1日 訪友未遇 

書摘/試閱

9月28日 被遺忘的桃花源

日出時分,小遠征軍在博卡拉城外的一株巨大無花果樹下集合——包括兩個白人、四個高山嚮導、十四名挑夫。高山嚮導來自尼泊爾東北部那木契市集附近的著名山地部落雪巴族,族人常陪伴登山客爬大雪峰;他們是最近幾世紀由西藏東部下來的佛敎徒牧人——雪巴在藏語中是「東部人」的意思——從語言、文字、外貌都可以看出源自西藏。

挑夫中有一位也是雪巴人、兩位是西藏難民,其他都是印歐民族和蒙古族的混血。挑夫們大抵赤足,穿著破破爛爛的短褲或大褲襠、馬褲腿的印度長褲,裹著各種舊背心、披肩和頭巾,正對著高高的簍子挑三揀四。除了自己的食物和毛毯,他們必須背負重達八十磅的擔子,用一條拖繩套在額頭,然後吊掛在傴僂的背上。各種登山行程起步前,總有人一再拿起行李掂掂重量,指責負擔過重之類,並且尖聲討價還價。

挑夫們大多是職業不固定、習性也不太穩定的當地人,以惹麻煩出名。但他們的工作確實很辛苦,酬勞也少得可憐——每天一美元左右。他們陪伴遠征,通常離家不超過一星期,再下去就得換人,估量行李和嫌東嫌西的過程又將重演一次。今天將近兩個鐘頭過去了,直到烏雲密布,十四名挑夫才全部安撫妥當,一列潰不成軍的隊伍往西前進。

我們很高興動身出發。博卡拉的外緣地帶簡直就像任何熱帶的郊區——小破寮搖搖欲墜,到處是瓦礫、泥巴、雜草、臭水溝、噁心的香味、鮮豔的塑膠破片、等待豬隻來吃的髒果皮堆,亂糟糟的;加上小孩無精打采、大人心不在焉、狗垂喪著頭、雞隻皮包骨;豬狗因為沒有更好的東西吃,只好吃隨處散列在路邊的人糞。天氣好的時候,這種情形還能忍受。在雨季的末尾,這些卑微小人物每天早晨蹲在雨窪中抹肥皂洗身子、擰衣服,人生的泥淖活像融進他們發黃的皮膚裡了。

我們走過時,一雙雙棕色的眸子盯著我們瞧。面對亞洲的苦痛,我們不敢正視卻也無法撇開眼睛。在印度,人們普遍都很可憐,所以我們只注意到個別的詳情:有人彎掉一條腿,有人瞎了一隻眼睛,一隻生病的印度野犬正在啃枯草,一位乾癟癟的老婦人掀起紗麗在路邊大便。但瓦拉納西卻有加爾各答等都市已放棄的人生希望,加爾各答對溝渠中的死人和垂死者好像已安了若素了。

破壞之神「濕婆」在辛辣的食物中、蜂擁的脚踏車喜孜孜的鈴聲中、憤怒的公車喇叭聲中、寺廟猴子的吱吱喳喳中,甚至河邊火葬場燒焦的人肉氣味中猖狂跳舞。人們滿面笑容——這是最大的奇蹟。瓦拉納西酷熱難當、臭氣沖天,吵鬧聲尖得刺耳。火紅的日出時分,燕子像亡靈飛越浩瀚沉默的河面,但我們看到一個被人牽著走的盲女卻笑容可掬;戴白頭巾的印度紳士藹然含笑望著駡他的公車司機;吹笛子的乞童笑咪咪的;一個行動遲緩的老太婆將河流中掬來的聖水澆在一尊塗紅的石象身上,她也是笑咪咪的。我們好喜歡他們的笑容。

火葬場和死亡業附近,有座河邊宮殿畫了幾隻帶有糖果條紋的巨虎。

博卡拉郊區有位老印度敎徒撐坐在簍子裡,由四名僕人用竹竿抬著走,他一定是要去瓦拉納西——看來像是最後一次到恆河「聖母」那兒、最後一次到火葬場四周的黑暗廟宇,到那些招待所去,等著加入河邊白衣屍體的行列,等著被放在柴堆上燒:服務人員會把這一隻黃黃的脚、那一隻乾縮的手肘推回火裡,然後將遺體耙下火燒台,鏟進流水中。剩下的肉屑仍足以養活出沒在灰燼邊的長頭食屍犬,而悶不吭聲的白色大聖牛則把擔架上捆紮遺體的草繩吃得一絲不剩。

老人內部早已被鯨吞了。由他那失明又貪婪的目光、凹陷的眼睛、顫動的嘴巴,可以看出現在進駐他體內的是誰,往外瞪視的又是誰 。

我路過時向「死神」頷首,耳中聽見自己踩在路上的足音。老人已消失在鬼魅世界,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

灰色的河濱道路,灰色的天空,一隻雜色鶺鴒從一塊岩石輕輕飛到湍流中的溪石上。

有人徒步旅行:一位纖柔的婦人背著一大簍小銀魚;另一位背著一籃石頭,彎腰駝背,使我的輕便背包相形見絀。她的石頭將由其他的博卡拉婦女捶成石礫,無數雙褐色的手同心操勞,要開出一條南行到印度的新路。

一群戴大紅披肩的馬加爾婦人在陽光下移動,左鼻孔戴著重重的黃銅飾品。旭日初升,一隻紅冠公雞快速爬上路邊一棟村舍的茅草屋頂;有個小女孩開始斷斷續續唱歌。在東西綿延一千八百哩的大堡壘,亦即「雪之家」喜馬拉雅山脈中,光線順著天空一路照下來,照亮了雪白的安納普魯群峰。

芙蓉、雞蛋花、九重葛,這些熱帶花朵在雪峰下露面,變成壯烈的山水之花。獮猴在青草地來回奔跑,一隻佛法僧目的翠鳥在金色陽光下翻飛。卷尾鳥、佛法僧鳥、擬啄木鳥和埃及白兀鷹都是常見的鳥類,我和GS在東非初識,而這些鳥在東非都有近親。鴕鳥也是古洪積世常見的亞洲鳥類,他很想知道埃及白兀鷹遇到鴕鳥蛋會有什麼反應。在非洲,埃及兀鷹被認為是會使用工具的物種,因為牠善用尖喙啣石頭將鴕鳥蛋砸破。

直到最近,這些尼泊爾低地還是闊葉常綠的婆羅雙樹林,常有大象、老虎和印度大河馬出沒。伐木和偷獵使這些動物絕跡,除了東南方的腊普提河谷等最後淨土,大象的神聖足跡已經消失了;一九五二年人類在印度中部看到最後一頭野生的印度豹;亞洲獅只剩吉爾森林還有寥寥數隻;老虎幾乎在每一個地方都已變成傳奇動物。尤其是印度和巴基斯坦,因為自給自足的小農很發達,造成森林過度砍伐、骨瘦如柴的家畜啃青草為食、風化侵蝕、洪水氾濫——隨著人口過擠造成的惡性循環,使有蹄類動物的棲息地遭到破壞,於是這些動物迅速消失。亞洲比世上其他地方更需要馬上建立野生動物的庇護所,免得這些最後僅存的動物被掃滅一空。GS寫得好:

人類迅速徹底改變世界,但大多數動物都沒有辦法適應新的環境。喜馬拉雅山也跟別的地方一樣,生物正大量死亡。現在人類有知識也有必要開始拯救過去在他手下所殘留的物種了,這種情況遂顯得比洪積世的大滅絕還要悲哀 。

******

雅木地河邊的小徑是主要的貿易通道,一路穿過稻田和村落,西通卡里干達基河,再向北拐到木斯塘和西藏。有大榕樹、老石塘和圍壁的綠色村莊大院,已被水牛和牲口啃成草坪了,清水和柔蔭使這些地方像公園般和諧悅目。這一帶村民擁有的財物甚至比不上博卡拉,但舊式經濟制度使他們免於現代的匱乏。從老子到甘地,許多思想家把「鄉村生活」譽為自然、快樂的人類生活領域,至此也就不難了解了。孩子在暖陽下玩耍,女人在村泉邊的石頭上搓洗衣服,在石臼中舂米,四處傳來令人心安的糞肥味,孩子的喧笑聲,以及矮爐飄出的陣陣炊煙。

粗框條和牆壁圍起的整潔小院落中,有著茅草屋頂、手雕窗台和窗板的土屋,呈現一片溫暖的土紅色;南瓜藤開著黃花,玉蜀黍堆在窄窄的木桶中,穀子攤在寬草蓆上晾曬,香蕉樹和木瓜樹之間懸垂著冷靜的大蜘蛛,與天空相映成趣。

一條渠道穿過幾戶人家,慢慢從閃亮的卵石上流過,溝上零零落落架著十呎長的花崗石板便橋。時當正午,陽光曬暖了空氣,我們坐在涼蔭下的一堵石牆上。渠道邊是村裡的茶館,只是簡單的前敞式小屋,擺上克難板凳,泥地上有圓丘形的土灶。土灶側面的開口可放入柴枝,頂上有兩個燒開水用的孔穴,濾網上放有便宜的茶末,滾水由濾網沖下流進加了粗糖和牛奶的玻璃杯,我們就著這杯酥油茶吃白麵包和生黃瓜。在光亮石板上玩耍的小孩假裝用水潑我們,一隻環頸鴿在高高的竹身上搖擺。

挑夫們一一抵達,轉身把擔子卸在那堵石牆上。一位表情羞澀、笑容天真、好像弱得挑不動那麼大擔子的挑夫,用無花果葉吹出笛音。另一位挑夫笑咪咪說「太熱了」,他是雪巴族挑夫土克丹,個子瘦小如竹竿,生就一雙蒙古人的眼睛,耳朶特大,笑容敎人驚惶不安——我想不通這位土克丹為什麼會當挑夫。

我往前走,獨個兒在河谷的涼風中散步。谷地變窄,陡陡的山麓小丘圍攏起來,北面的雪峰已看不見了。九月的陽光和山丘陰影下,小路順著一道水渠和梯田間的堤岸伸展,渠道長滿蘆葦,梯田種稻,一階階下降,直到河岸邊。水渠對岸的梯田則一階階往上升,直通到高丘頂和藍天下。

在一堵讓人休憩的牆邊,很早以前有人種下兩株不同品種的無花果樹,一為印度榕樹,一為印度敎和佛敎徒都視為聖樹的菩提。加固的樹根間散列著野花和彩漆石頭,可以給旅人帶來好運,樹幹四周築有特殊的石壇,乘涼遮蔭的旅人直挺挺站著就能往後卸下行李。貿易通道旁到處設有這一類的休息站,有些地方非常古老,大樹早枯死了,橢圓形的石壇上只剩兩個圓孔。就像茶館和築進山裡的寬石階,休憩牆給山水帶來福佑,我們彷彿逛入一個被人遺忘的桃花源。

為了等候從稻田間蜿蜒而來的一列挑夫,我背倚著樹坐在牆頂,脚擱在放行李的台階上。陽光乾暖,山風徐徐,兩隻黑色母牛正在打穀,軀幹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亮。農民先把水田放乾,用鎌刀割下稻子,軀幹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亮。農民先把水田放乾,用鎌刀割下稻子,牲口套著牛軛以長繩繫在稻田中間的木樁上,然後趕著牠們繞圈圈,圈子慢慢縮小,孩子們則把稻穗扔到牛蹄下,接著稻桿被拋入天空,下面的穀粒則被掃進簍子裡帶回家除糠皮。早秋空氣中火紅的蜻蜓、身穿大紅大黃衣裳的彎曲背脊、黑牛和殘株的亮光、稻田的新綠和亮晶晶的河水——萬物都罩著一層不朽的光輝,有如瑩亮的白銀。

空氣清新,萬籟俱寂,連最簡單的機械聲都聽不見——因為山徑往往陡峭難爬,又要涉過多處溪流,不能走自行車。一片溫馨、和諧、豐足的樣貌中,傳來猶如仙境的低語。在這棵樹以南僅三十哩的地方,腊普提河以北的沃土裡,名叫嵐毘尼的婆羅雙樹林,自西元前六世紀至今並沒有多大的改變。當時喬答摩‧悉達多誕生在象虎王國的釋迦部落的豪富之家,他捨棄了安適的生活,成為托缽僧——這種習俗在今天的北印度仍相當普遍。

後來被稱作釋迦牟尼〔釋迦族聖者〕,最後更被稱為佛陀,亦即「覺者」。釋迦牟尼度過一生的恆河平原,從嵐毘尼往南和往東直到瓦拉納西(他來時已是古城了)和拉吉吉爾及伽耶,至今仍可見到無花果樹和農家炊煙、青草地和憔悴的牲口、白鷺和叢林鳥鴉。傳言他最北曾到加德滿都(當時已是尼瓦爾人的繁華都市),在室瓦顏布納什的丘陵上與猴群和松樹為伍,宣講佛道。

在釋迦牟尼的時代,稱做「瑜伽 」的修行已演進到相當程度。古印歐民族帶著天神、風、光的信仰橫越歐亞大陸,再從亞洲大草原來到此地,也許一千年前印度低地黑皮膚的德拉威人已被他們征服了。印歐民族的觀念存在他們的《吠陀經》之中——那是出處不詳的古經典,包括《黎俱吠陀》和《奧義書》,後來成為印度宗敎的基礎。

在釋迦牟尼這位飄泊的禁欲者看來,大談宇宙和人之本質的史詩布道文,不足以治療人類的苦難。釋迦牟尼洞見「四聖諦」,亦即人類脫不了悲苦〔苦諦〕,苦難的原因在於貪欲〔集諦〕,苦因可滅〔滅諦〕,滅苦之道在於滅絕貪念〔道諦〕,而遵守「八正道」可以求得解脫。所謂「八正道」就是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亦即以打坐來統一身心。

 貪欲意指不足,為最高生命狀態所不容,《吠陀經》已經有這種觀念,但缺乏早期薩滿師到存在主義者等一切先師所探究的「白骨觀」及「靈魂再生觀」。釋迦牟尼的敎義與其說是屏棄吠陀經哲學,不如說是設法應用。

他的靜思修行並不以瑜伽的寧靜狀態為滿足(他認為那種寧靜缺乏至高的真理),而是更進一步,直到靜止心靈的澄明光輝開展成「般若」,亦即超越的智慧,「心」的更高意識為止——「般若」是各種有知覺的生命所固有的,要冷靜接納一切生命才能求得。真正的「般若」經驗相當於「覺」或解放——不是改變,而是幻化——深刻感知人與過去、現在、未來的宇宙生命同為一體,使人不至於傷害別的生命,並免於生老病死的恐懼。

西元前五世紀,在瓦拉納西東南的伽耶城,釋迦牟尼深深體認到自己的「真如」跟宇宙萬物的本性毫無差別。後來的半世紀,他在沙納斯鹿園、納蘭達和今天拉吉吉爾附近的靈鷲山等地,傳授一套以個體生命無常、永恆變幻為基礎的敎義。說到無常,今晨的河水與昨夜的逝水看來相同,其實正不斷變幻(雖然他也向女人和弱勢者布道,承認出身低的人跟他那階級的人同為平等眾生,但釋迦牟尼從未獻身於社會正義,更未涉及政治。

他的敎義主張,人自我實踐最能奉獻於同胞)。八十歲那年,他在戈拉克普東邊四十哩,也就是卡里干達基河西邊的拘舍那揭羅〔今名庫辛納拉〕結束了一生。

這些是實情,其他的都是佛陀大傳奇的一部分,是不同類的真理。談到他悟道的經過,據聞他三十幾歲放棄瑜伽派的嚴密規矩,擁抱介於縱欲和禁欲之間的「中道」,接受村長千金用金碗盛來的食物,因此被門徒貶斥。薄暮時分,他臉朝東方坐在菩提樹下發誓,他的皮膚、神經和骨頭雖然會漸漸耗損,生命的寶血也會乾涸,但他不成佛絕不離座。那天釋迦牟尼一整夜被惡魔圍攻,仍靜坐沉思。據說在金色的黎明,佛陀真的洞見了晨星,彷彿生平頭一次見到一般。

在現在名叫菩提伽耶的地方——至今仍是放牛的草原、晶瑩的河水、稻田、棕櫚、紅土村屋構成的田園風光,沒有柏油路或電線——釋迦打坐過的古菩提樹邊建有一間佛寺,十天前溫暖的黎明,我和三位穿茶色僧袍的西藏喇嘛在那兒共賞晨星升空,但沒領悟到什麼。不過我後來暗想,西藏人不知道有沒有察覺那棵菩提樹陣陣鳥聲呢喃,旁邊另一棵與聖樹枝葉相錯的大菩提樹則沒有生命。我並非在強調這件值得注意的事,只是照實說出自己在菩提伽耶看到的景象而已。

*******

 雅木地河已經變窄了,不久就會沒入群山之中。北坡岸的一個村子裡,房舍不是長方形而是圓形或橢圓形,高山嚮導隊長揚布說這是古龍人的村莊,他們是很久以前從西藏下移的民族。尼泊爾南部這個地區住著各式各樣蒙古族和印歐民族混血的山地人,其中大抵是帕哈里人,也就是丘陵印度人。多少世紀以來,印度民族從恆河大平原沿著河谷往上走,西藏人則從北方越過山隘南下。

說藏語的佛敎部族叫布特人〔Bhote〕或南藏人,雪巴人也包括在內〔「布特」或「薄」是指西藏,西藏南緣的不丹就是「布特的終點」〕。在挑夫們分屬的部族中,古龍人和譚莽人傾向佛敎,契屈人和馬加爾人是印度敎徒。無論信仰印度敎或佛敎,這些部族——尤其是古龍人——大抵敬重亞洲山區偏遠角落所盛行的古宗敎泛靈論神祇。

幾位長髮藏人的扁平臉上泛出赭石紅光,赤脚踩著銀色的石頭走下河谷〔赭石是傳統抵禦寒冷和昆蟲的良方,西藏受佛敎感化前,被稱為「紅面魔的國度」〕,這些人從脚程一星期以上的多帕坦要前往博卡拉。農作物收成後,西藏人、木斯塘的藏人及其他丘陵民族,沿著南面和東面的山脊與河谷前往博卡拉和加德滿都,以羊毛和鹽換取穀類、紙、刀、菸草、米和茶。

一位藏族男孩在淺灘中抓到一條岩魚,他跑過來拿給我看,一雙杏眼亮晶晶的。一路上孩子們都非常友善、愛玩,甚至很開心,雖然偶爾會討點東西,但並不像城鎮裡猙獰的印度小孩那麼非要到不可。他們更可能拉著你的手走一段,然後翻個筋斗,或者跟過來又跑開了。

 河谷縮成峽谷處有茶館和幾間小屋,一列長毛的蒙古小馬叮叮當噹搖晃著鐘鈴從山裡下來,在淺灘處嘩啦一聲橫渡翠綠的急流。茶館邊有一條山路筆直聳向東南的天際。此地自給自足的經濟必須依賴旅者,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間,山民貿易往來,寬石階走成了山間小路。野生的栗子樹高懸在路邊,我們拉下樹枝,採帶刺的栗果。

傍晚來到名叫瑙丹達的山村。我試住我的新家,其實是一頂破舊的單人登山帳篷。我們的快樂廚師蒲澤林頭戴豔紅小帽,端出扁豆飯晚餐。飯後,我露天坐在渡口茶館買來的小藤凳上,聽蟬鳴和胡狼的叫聲。這道東西向的山脊,北側往雅木地河谷、南側往馬沙河谷急遽陡落。從瑙丹達村看去,雅木地河不過是一條白緞帶,由森森的針葉林之間流入窄峽谷。遠遠的東面,很深很深的下方,馬沙河漸漸開展成博卡拉附近的翡瓦湖,在山麓小丘的夕陽下閃著金光。博卡拉是現代世界的最後前哨站,再往西就沒有道路了。僅僅一天的脚程,我們離俗世似有百年遠。

得獎作品

◎本書榮獲一九七九年美國國家圖書獎•當代思想類。
◎本書榮獲一九八○年美國國家圖書獎•一般非小說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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