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師：一段由愛與痛交織而成的感情路，使存在的意義無比鮮活

一個暴力傾向，一個受虐成癮，
能相遇已經是緣分，竟然還走在了一起！

但人類生來就不安分，或許是日子太安逸了，
楊羽打壞了目前的平衡，製造了難以彌補的意外，
在昔日的戀人、今日的知己之間，他應該如何取捨？

楊羽與前妻王悅離婚後，成了無業遊民，在機緣巧合下，他結識了女警朱顏，並對她一見鍾情，兩人進一步交往。沒想到，朱顏竟是個有自虐傾向的美麗女子，需要借助疼痛才能行男女之事。

兩人在第一次享受魚水之歡後，楊羽發現朱顏身上有數個玫瑰花的刺青，這激發了楊羽對於刺青的莫名情感；經由大學時期的同窗馬由由牽線，楊羽認識了開設紋身店的艾末末，在朱顏的希望與遊說之下，楊羽把心一橫，往紋身店的路上走去……

就在二人繼續甜蜜交往時，意外卻發生了，因家暴而與楊羽離婚的前妻王悅回頭求復合，兩人發生了關係，王悅也因此懷孕。楊羽在朱顏及王悅兩個女人間進退兩難：對朱顏，他有著深厚的情感；對王悅，更多的是責任和歉疚。這讓楊羽無所適從，不知如何面對，更不曉得該如何收場。

另一方面，楊羽的紋身店助手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他在朱顏的資助下向法醫討教，還到外地學習素描，在一番苦心訓練下，楊羽的紋身功力有了很大的進步，開始接手真正的紋身工作。而王悅臨盆在即，楊羽內心承受著莫大的煎熬，想到前妻、女友、孩子，就對未來生活感到徬徨無措……

這一切，彷彿只有王悅死了或失蹤才能夠解決
――誰知道，她竟然真的無聲無息地不見了！

會是楊羽因為一時衝動犯下滔天大錯嗎？
還是朱顏早已知曉內情，故意布下天羅地網？
背後的神祕人是誰，他／她操控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麼？

謝宏，當代實力派作家，先後畢業於師範大學經濟系和紐西蘭懷卡托理工學院英文系。做過銀行業，後辭職專事寫作。已出版：長篇小說《貌合神離》、《人類去哪了》、《深圳往事》、《兩棲生活》、《嘴巴找耳朵》和《青梅竹馬》；小說集《自遊人》、《我很重要嗎》和《溫柔與狂暴》；隨筆集《你不知道紐西蘭有多慢》等多部，以及英文長篇小說Mao's Town和Who's Chinese。

引子

我是個紋身師。我名片上是這麼印的。楊羽。紋身師。我有個「紋」字工作室，就在深圳東門的九龍城大廈的某個樓層裡。它的名氣很響，不但深圳人知道，連香港人都知道。

東門一直是深圳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在設立深圳經濟特區之初，這裡我們俗稱是東門老街，後來隨著深圳的都市化建設過程，老街逐漸冷清起來，後來經過改造後，才重新煥發出新的活力，又變得繁華喧鬧起來。

這店鋪多，貨品選擇就多，以至於人流密集。來深圳的遊客，本地居民，香港市民，都喜歡來這地方逛逛，買點便宜的東西回去。

到這的人多了，肯定與我有關，至少其中的某類人與我有關。現在我就來說說與我有關的吧。來這的人，其中有些是直接來找我的，這類人來我這裡，當然不是來買什麼東西的，我這也不是商店，這類人很多，多到絡繹不絕，我是忙不過來了。但我自有辦法，對那些有求於我的客人，我就採取先發號碼牌，然後集中競標，按價排序的辦法。

我是這樣做的，一天我只紋一個客人。一來可以減輕我的工作負擔，二來可以保證作品的品質，三來可以口口相傳。我對這樣的做法很滿意，有事做，有口碑，我滿意，我的客人也很滿意，認為是物超所值。看到他或她臉上掛著眩暈的笑意出門，我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交響樂的指揮，揮手將樂章拉完了高潮的最後一個音符。

這樣說吧，走在街道上，如果你留意到，某位男士、或者某個女人，他或她，手臂上、腳趾上、裸露的肩背上，有騰雲的青龍、怒吼的猛虎、斑斕的蝴蝶、妖冶的玫瑰、可愛的Snoopy小狗、輕盈的蜻蜓、調皮的兔子等等，這些可能就是我的紋身傑作。

也許你相信，更多的，是你不相信。要是你有好奇心，或者有興趣，你可以上前，鼓足勇氣問問，或許你會有個意外的收穫或奇遇呢。

就我來說吧，我能成為一個紋身師，擁有今天的成績，想來也算是遭遇了奇遇。這樣說吧，這一切都緣於兩個女人。

一個是我的前妻王悅，本來我們已經離婚了，就沒有關係了，因為財產判決清楚，又沒有小孩，該是青菜豆腐般分明的，但由於她的糾纏，我未曾預料的遭遇，使我需要尋找一種慰藉，由此發生了種種故事。

另一個就是我的女朋友朱顏。她顯得更重要了，所以我得特別提提朱顏。在我離婚後的生活中，我的生命中，我的種種變化，她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讓我不禁感嘆生命和生活的神奇。

簡單來說吧，她是個有自虐傾向的美麗女人，我因為結識了她，想拯救我們的愛情，才進而結緣於紋身這個行業，並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成為行內最出色的紋身師，讓同行嘖嘖稱奇，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不要說別人疑惑，連我對此也感到困惑。夜深人靜，月朗星稀，我常常失眠，有時就會自問，我這是怎麼啦？怎會從事這行呢？成了紋身師呢？這多麼的不可思議的！這對我來說，簡直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常常自己也無法為自己尋找到答案。我說的是我無法得到滿意的答案。我就會去問朱顏。她呢，總是溫柔地捧了我的臉，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端詳好一會，甜蜜的笑了笑，說，那就讓我們一起回憶，一起尋找答案吧。

然後，我就和她一起回憶，那些已經消逝的日子。回憶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充滿了甜蜜的事。那些慾望、豁達、激情、偏執、欺騙等等，許多往事，就輪番在我們的腦子裡上演，各類人物，各色景色，都交叉糾纏在我們的心底裡。

這一切的過往，常常讓我心中百感交集，思緒萬千，心情難以平靜，以至於我動手寫下了以下的這些文字，記錄下這個關於愛與痛、仇恨與妥協、憤怒與同情、哀怨與委屈、無奈與自責、憐憫和追問，並帶有傳奇色彩的情愛故事。

引子

第1章　楊羽初識朱顏

第2章　邀約

第3章　疼痛讓人飛起來

第4章　受傷和慌亂

第5章　警察

第6章　法院函件

第7章　陌生男人

第8章　喘息

第9章　偶遇

第10章　王悅的電話

第11章　馬由由和艾末末

第12章　王悅現身

第13章　朱顏的生日

第14章　出事了

第15章　關於紋身

第16章　懷孕

第17章　用什麼來拯救愛情

第18章　別人的手藝

第19章　憤怒

第20章　樓法醫

第21章　放映室

第22章　孤獨

第23章　別墅裡的女人

第24章　理想

第25章　詭計

第26章　結業

第27章　破門而入

第28章　豬皮

第29章　媽媽的態度

第30章　第一次

第31章　我的作品

第32章　手藝越來越好

第33章　嬰兒床

第34章　尷尬

第35章　周旋

第36章　王悅失蹤了

第37章　國外來信

第38章　花朵與果實

第39章　飛起來

後記

第1章　楊羽初識朱顏

朱顏的皮膚真白，而且還嫩，是真的白嫩。這是我第一眼看見她時的感覺。這感覺我是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這也是後來我一直對朱顏感嘆的。

當然啦，朱顏也說過，她自小就對自己的膚質感到自豪。當時，我都情不自禁地朝她走過去了。我到現在還常常想起當時的情景。

進門前，我走了很長一段路。從家裡走到她辦公的地方，還很有一段路的，天氣又熱，不走都熱，何況還要走那麼長的路呢。進門後，我已經渾身冒汗，氣喘吁吁的。

大廳裡雖然開著冷氣，身體的舒適度逐步好轉起來，但我的身體還沒來得及涼快下來，額頭的汗流到了臉頰，而汗溼的衣服，像身上的另一層皮，牢牢地裹住了我的身體。我難受極了，用手拉開緊貼身上的衣服，我想讓自己鬆一口氣。我還張望著尋找辦事的窗口。今天似乎辦事的人不是很多。

我喘著氣，看見大廳裡有兩個窗口，裡面坐了兩個女的。朱顏就坐在左邊的那個窗口。她的名字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我只注意到，朱顏的皮膚真白，首先看見的，當然是她的臉，多好看呀，再看一眼，我看見了她的手臂，因為當時她穿的是短袖，手臂露在衣服的外面，而她的皮膚，是真的白啊，還透著紅光，拿晶瑩透亮來形容，有點誇張，但也差不多了。

以前我看過書中對某些女子皮膚的描寫，我認為是誇張，也不相信，現在我默認自己是多麼的無知啊。也許當時我有點眩暈，我沒看清窗口上寫的字，就徑直朝她走了過去。

站到了窗口前，我才看清楚，她側身對窗口坐了，和我成九十度角，她的頭髮不是黑色的，可能染了，是橘黃色的，可能也燙過，有點鬆散的捲，懶散的波浪，估計是披肩的，都朝後梳，還紮了馬尾。

這樣她那張柔美的臉，就讓我暗自驚嘆了，同時我竟然又發現，她的右耳，穿了戴耳環的耳孔，它朝向我。我要說，這個發現，是我與她發生故事的一個切入點，不誇張地說吧，這也許就是我和她穿在一起的那個洞呢。

當時距離近了，我看得仔細，我看見她的耳朵上，不是穿了一個洞，而是三個！我看見她的耳朵穿了三個耳環孔！但奇怪的是，只戴了一個耳環，一個白色的耳環。

照我的經驗，應該是鉑金的。那個耳環雖然做得精巧，鑲嵌了一顆紅寶石，但顯得粗暴，強硬地咬進她的肌膚，還發出金屬和寶石的光芒。

我移動目光看。她穿的那三個耳洞，不是在耳垂的部位，而是在上面一點的耳朵邊沿，緊貼脆弱的耳骨，最下面的兩個耳環孔是空的，沒戴耳環。

坦白說，我感到很震撼，有一種古怪的想法，像被什麼螫了一下。又像內心的懸崖，突然有轟然雪崩的感覺。

我站在窗口呆看了片刻。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裡面她問，辦什麼事？朱顏沒有抬頭，也沒停下手中的工作。我愣了愣，才微微彎了腰，湊過去問她，在哪換扣分卡？我的駕照扣分卡到期該換了。她此時正和對面的同事說話。她聽見了，沒轉頭，手卻伸了過來，她白嫩的手伸了過來，但有點心不在焉。

我這時又注意到了，她的確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制服，露出白嫩的手臂。我眼前幻了一下，愣了一下，才將駕照給她。她俐落地將扣分卡抽出來，將駕照丟回給我，然後將資料登錄進電腦，打出一張新的卡，一反手丟回給我。

我想說點什麼，但一時找不到詞，而她似乎沒有正眼看過我，這讓我有點失望。我拿了新卡插進駕照裡，然後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正和對面的同事說笑。

讓我回憶一下，我是怎麼出門的。當時我猶豫了一會，膠著的腳步在大廳艱難地拖著步伐，慢慢地往門口挪去。我出門的時候，扭身看了一眼大門口旁釘住的牌子，那是交警隊的辦公時間。星期一到星期五。八點到十一點三十分，兩點到五點三十分。週末休息。

※

出了大門，我站在對過馬路的樹蔭下，呆呆地朝交警辦公大樓張望了好一會，才轉身離開的。我往回走的路上，太陽很猛烈，路面也白花花的，明晃晃的陽光，刺得我眼花，我身上剛剛收斂起的汗水，又開始四處流淌，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地像水溼的皮膚，裹緊我的身體。

這時是下午的三點鐘。我抬手腕看手錶，知道該去一趟郵局，寄一封快遞。剛才經過的時候，我卻沒有進去。這做法與我過往有點差異。我做事向來講究效率的。可以將做事的次序安排得妥當而高效率的。而今天，卻讓我多走了一段路了。這樣一想，我心裡有點急了，腳步變得急快起來。

在白花花的陽光下匆匆走著，心裡暫時將剛才的一幕忘記了。我可能走得有點急了，在拐彎的角落撞了一個人。一切顯得突然，驚嚇，心裡又有什麼轟然倒塌了。我不知道對方感覺如何。而我嚇出了汗，是冷汗，我感到身體涼快了一下。

喂！幹嘛滿腹心事呀？我聽見錢小男這樣笑話我。

我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他。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了。還真沒想到是他呢。我辯解說，沒呀。我說這話的時候，慢慢地緩過神來了。我接著又說，沒想到是你啊。我還在喘氣呢。

錢小男呢，撿起掉在地上的墨鏡，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又急匆匆地說，有事，有點事，我回家有點事。他邊說邊轉身離開。他說，你現在舒服啦！我聽見他背對我這樣說。開始我沒明白他的意思，後來有點明白了，就嘆了口氣，哎，怎麼誰都這麼看我的啊，這是我願意的嗎？

想到這裡，我就衝著他的後背說，哪裡哪裡。這時他已經走得有點遠了，但我的話大概他聽到了，他邊走邊回頭說，那幹嘛還心事重重的？我趕忙申明，我沒有啊，我只是去郵局辦點事。我說這句話，身體已經又熱了起來。

我不敢確定他是否聽清楚了我的話。因為錢小男消失在前面的轉角處了。後來我轉身繼續走的時候，我對自己的行為不禁有點發笑，我這是幹嘛啊，這樣的解釋有什麼意義呢？

急匆匆走了一段，我拐進了郵局，冒汗的身體立刻被冷空氣罩住了，這使我鎮定下來。我站在大廳的門口處，喘著氣，小心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讓溼漉漉的衣服艱難地移動了一下位置，似乎這樣我的感覺就會好受一些。

旁邊的服務人員看我四處張望，就走過來問我，有什麼她可以幫忙的。我哦了聲，說我要寄一個快遞。她的手一翻，朝斜對面的一個窗口指去。我看見她的手，霍地想到了剛才看見的朱顏的皮膚。我愣了愣，然後才啊了聲，朝那個窗口走去，邊走邊掏了掏口袋，竟然發現是空的！這讓我感到十分尷尬，返身出門經過那個服務人員的時候，我說，對不起，我忘在家裡了。我走在路上的時候，我發覺自己忘記了要帶的是什麼！

※

我走了一段路，就掏出手機撥號，打電話給我駕訓班的教練。

李師傅問我，有事嗎？

我大概語氣有點衝，說，沒事我找你幹嘛？

李師傅大概被噎了一下，頓了頓才問，什麼事啊？

我問他，你有空嗎？

李師傅說，什麼事嘛？

我說，我想練練車。

李師傅想了一下，說只有晚上有空。

我問他，幾點？

他說，吃過晚飯吧。

我追問他，幾點？

他說，起碼要7點鐘。

我說，那就7點吧。我說不能再改時間了。這句我說得有點霸道。

※

我收好手機，莫名其妙地變得有點焦躁起來。此時我已經離開人行道，拐進公園的小路了。裡面的荔枝樹枝葉茂盛，荔枝也掛在枝條上搖曳，而低矮的樹枝，不時擋住我的視線，我伸手想拽下頭上的枝條。我是想拽的，但剛舉手，又打住了。

我看見荔枝樹幹上，釘了一個小木板，上面用紅漆寫了幾個字：偷摘荔枝，每顆罰款五十元。我只好閃過，瓜田李下的，我怕說不清楚，只好努力避嫌了。我沿著公園的小路走，就像蛇一樣在彎曲的路上遊來遊去。

我說了，太陽很猛烈，公園裡就樹蔭下有人，他們聚在石桌周圍打牌、爭吵。放眼四處，都是些閒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老的我好理解，他們或她們退休了，要來公園找人消磨時間。

但我發現，來這玩耍的人當中，那些十八、十九歲二十歲的年輕人呢，他們靠什麼為生呢？他們也聚在公園裡，不是打牌就是釣魚，或者就找個樹蔭下的長椅子睡覺。對此，我真的不了解情況。或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吧。

此時，只有我是遊動的，像蛇一樣沿了公園的小路遊動，氣喘吁吁，身上也是溼的，我都聽到汗水流動的聲音了，在我身體的皮膚上，後來簡直像是在我的血管裡流一樣了。真的熱。裡外一樣的熱。

後來，我還遇見了幾個懷孕的少婦，她們或一人獨行，或者幾人結伴，挺著或高或低的肚子，或緩慢地在身體兩側擺動雙手，或走幾步，伸手去摸摸肚子。她們的裙腳的下擺被吊了起來，頭髮有點散亂，臉部有點浮腫，眼神有點懶散，但個個都顯得神采飛揚、趾高氣昂，她們像我一樣遊走，只不過是腳步緩慢。

我很高興遇見遊動的人，我的腳步輕快起來了。但後來，我望著她們的蹣跚的後背，又不禁想到，要是和王悅還在一起的話，說不定現在她也走著這樣的步伐了。想到這裡，我笑了笑，說不清是什麼滋味。